《门论》讲记·二
- 2024-12-18 09:45
下边儿我就不多绕弯子,直接说论文。这一回也是很简单地说,不展开。
为欲简持能立、能破义中真实,故造斯论。
义净法师的本子只是在前边多一个“论曰”,到后边儿颂子处时多一个“颂曰”,其它的一样。
这第一句是造论缘由。从这个造论缘由上我们可以看出中国人与印度人在性格上的不同之处。中国人爱吹大话,每过一个节日,就要吹一次牛,印度人相对来说就比较实在了。咱们中国人不管干什幺,总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哪怕你是一肚子男盗女娼,只要在表面上糊一层仁义道德,照样通行无阻。其实找那么多的理由是不必的,有一个万能原则,就是快乐原则,或者叫高兴原则,干什么都是为了我高兴。中国佛教也是找堂皇的理由,这是华夏民族的性格所决定的。我们都说造论缘由是“利乐有情”,中国人的文章中都这样写,本来人家印度的祖师们书上没有这话的,我们就给添上这个。疏记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窥基法师也干过好多次,这就是佛教的放眼法界。人家陈那论师可没有说这话,他只说“为了使人们明白真正的能立、能破等的原理、规则,所以要造这部论。”这是很实在的理由。
“简持”,就是简别、持取,就是评判。“能立”,就是能够使论对者和公证人了悟的论证。有时候也指证成宗的理由,就是因支、喻支了,这是因为有人把三支论式的宗叫所立,因和喻就只能叫能立了。你的这个能立是不是真的可以使论对者、公证人了悟呢,这需要一个标准、一个规则,你的能立合乎规则了,起到了使论对者、公证人了悟的目的,这是正确的论证,我们叫它真能立,反之,你的能立没有起到使论对者、公证人了悟的目的,这就是错误的论证,我们叫它似能立。你的这个能立到底是真能立,还是只是一个似能立?就需要评判,这就是“简持”。
“能破”,为了使他人解脱所以要对论对者的观点儿进行辩破,若你的辩破使论对者和公证人了悟了,这就是正确的辩破,我们叫真能破,若你的这个辩破有毛病,起不到使论对者了悟的目的,就是似能破,你的辩破到底是真能破还是似能破,也需要一个规则、标准,需要用规则来评判,这就是“简持”。所以,简持是通于能立、能破的。
在这个《因明正理门论》中,对于能立、能破,是偏重于说真能立、真能破,但只要把真能立、真能破的规则说清了,就是把似能立、似能破也说清了:合于规则的是真能立、真能破,不合规则的就是似能立、似能破。这里的能立、能破指代整个因明体系。“义中真实”就是能立和能破义中的正确规则。“义”是含义,“真实”是本来面目,能立、能破的本来面目,也就是能立、能破的正确规则。规则的正确不正确其实就是人们是不是认可。
在陈那时代,各个派别为了应付与别派的辩论,都很重视辩论规则,各派都有自己的规则,陈那论师就是把当时的规则进行了一次简别、整合。这就象体育比赛一样,各个地方的规则都不大一样,要想扩大自己的知名度,只能适应更大范围的规则,比如说用国际规则。陈那论师就是把比赛规则来一次整合,陈那论师整合出来的规则别人是不是都承认呢?这就看谁鼻子大了(河南方言)。陈那论师当时号称辩论牛王,当然他整合出来的规则别人同意了。不过在典籍中间仍然有不少批评陈那论师的,这个我们也得知道。也就是说,陈那论师的因明在当时只是占了主流而已,并不是所有人都用,虽然陈那论师整合出来了辩论规则,但他并不能强迫别人都使用。就象现在的一些国际比赛规则,并不是所有人都服气,只要大多数人服气就行了。
先说宗。说宗时照样是一开始先说一个偈颂。
宗等多言说能立是中唯随自意乐
为所成立说名宗非彼相违义能遣
这是开始的一个偈子。第一句“宗等多言说能立”,“宗”是宗支。“等”指因支、喻支。“多言”,就是三言以上,说宗的叫宗言,说因的叫因言,说喻的叫喻言,这就三言了,三言以上就叫多言。说宗的宗言、说因的因言、说喻的喻言都具备了,就可以说是“能立”,可以叫做“能立”。所以“能立”就是完整的三支论式,不完整不行。也有人说,能立是指三支论式中的因支和喻支,而宗支是所立,这个咱们不管,咱就按三支具备才是“能立”来说,《因明入正理论》中也是说“此中宗等多言,名为能立”。这是一致的。颂子的第二句和第三句是在一起的,“是中唯随自意乐 为所成立说名宗”,是说,宗必须遵从“唯随自意”的原则,“随自意”是说自己立的宗要合自己的意,这就说明了,人们说话不要言不由衷,要有啥说啥,肚子里别搞那幺多花花肠子,有啥就说出来。“乐为所成立”,我高兴立这个宗!我只管自己高兴,不管别人是不是高兴,我立了这幺一个宗,立出来以后,别人不高兴了,当然不高兴了,因为给人家的观点不同,但是,我不能为了讨好别人而不立这个宗,就是只要是自己认准了的就行。我把我的观点说了出来,哪怕对方不高兴,但我说出了心里话,就没有了负担,就是“乐”。人干什幺事儿都得保持一个愉快的心态,心态是很重要的。佛教是“自利利他”,“自利”是排在“利他”前边儿的,就是说先是自利之后才能利他,能够“自利”的东西也一定能够“利他”,最好的利他就是自利。利他是建立在自利的基础上的,我们现在有些修行人,为了利他自己吃了很多苦,吃的是不必要的苦,这就肯定有问题。有人说这是忍辱波罗密,其实不是,这不是忍辱,这是憋!把气憋在心里,早晚要爆炸的。我老兄那一年出了项科研成果,新闻媒体在报道的时候,写的稿子把我老兄写的,说为了科研吃了多少多少苦,我老兄就很不高兴,不同意发那篇稿子。就是这样。
注意,在《菩提道次第广论》上,有个词叫“意乐”,是个极其常用的词语,出现过没(读作mu)数次。什么叫“意乐”?就是在内心中对某事有欢喜心。那么咱们把这个颂子中第二句、第三句这么着解释也行:“是中”就是指宗;“唯”,只,加重语气;“随自意乐”,随顺自己内心中的欢喜;“为……说名”是个语式,就是“给……取个名字”,在这第三句颂子中说是给“所成立”取个名字,取个什么名字呢?就是给取个名字叫“宗”。
“非彼相违义能遣”,“相违义”这开始是说宗的,则“相违”就是有过失的宗,有过失的宗就是似宗,似宗与正确的宗相违背,所以称“相违”。这句“非彼相违义能遣”就是说,不是那些似宗所能够排除的。这话是别扭了点儿,咱们这幺说吧,就是说你所立的宗还不准有现量相违等的过失。这个偈子在前三句是对立宗的规则作了个简要的说明,最后是强调了要与似宗区别开。下边儿开始对偈子进行详细的解释。
宗等多言说能立者。由宗因喻多言辩说他未了义故。此多言于《论式》等说名能立。
偈子的第一句是“宗等多言说能立”,“宗等多言说能立”是什幺意思呢,说能立是由宗言、因言和喻言组成的,立论者通过宗、因、喻三支来说明自己的主张,而自己的这个主张是论对者和公证人还不明白的、不接受的。“他”指论对者和公证人,“了义”这里指明白,明白不单是懂了,而且是接受了我的观点儿,明白了他自己的观点儿是错误的,而且知道错在什么地方。“未了义”就是还不明白。就是说立论者通过一个三支论式来说明自己的观点儿,通过这个三支论式不但说清楚了自己的观点儿,而且使论对者和公证人接受了我的观点儿,这才叫能立。“此多言于《论式》等说名能立”,在《论式》等著作中说这样的三支论式才叫能立。《论式》是世亲菩萨所作的一本关于因明的书。这个“等”是说世亲菩萨所作的关于因明的书还有《论轨》、《论心》,好几本,在《论轨》、《论心》、《论式》等这几本书中都是这幺说的。
又以一言说能立者,为显总成一能立性。由此应知。随有所阙名能立过。
这里又一个问题,说三支为什幺要叫“能立”?还是一个论式,已经包含宗支、因支、喻支了,这就已有三个名字了,又叫宗言、因言、喻言,又三个名字,现在又出来一个“能立”,就又多一个名字。若是一个人有好几个名字,一会儿叫这一会儿叫那也麻烦呀,为什幺非要再多出一个“能立”呢?注意,“一言”是指能够表述一个完整的意思的名称或者句子。
这一句话就是解释这个问题的。说我们之所以要把一个完整的三支论式叫作能立,主要是为了显示这个三支论式的整体性,之所以把整个三支论式叫能立,是为了显示整体(观念)。神泰法师在《述记》中举了个例子,说比如说盖房子,虽然有门、窗、墙等部分,但我们还是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房子。同时,叫“能立”也是为了显示这个论式的三支是完备的。“随有所阙名能立过”,若三支不全,“随”是随便,“随有所阙”就是随便三支中缺哪一支。三支中随便缺哪一支,则整个论式就是有毛病的,就象房子即使只缺少一扇门,也不能叫它是一座完整的房子。当然更不能缺两支了。有没有缺三支的?没有。窥基法师在《大疏》中还记了一个缺三支的事儿,说在世亲菩萨以前,都说有三支全缺的,世亲菩萨以后情况改变了,有人说有三支全缺的情况,有人说没有三支全缺的情况,为什幺呢?说要是三支全缺就是根本没立,窥基法师说,“总阙便非”。
在玄奘法师到印度前六十年,印度有个寺庙叫施无厌寺,这个施无厌寺有个贤爱论师,他坚决不承认有三支全缺这种情况,从他以后,再也没人说三支全缺的了。我倒觉得,所谓“三支全缺”就是用散词把自己的观点儿说出来而不建立论式,这在《因明入正理论》中不是说过么?这叫显过破,或者叫出过破。要说呢,只要把自己的观点儿说清楚了,开启了论对者和公证人的正智,这又有什么呢?难道非得组织成一个论式才行吗?是的,必须组成一个论式,这就象在以前,我们中国的商品都没有条形码,在出口时就遇上了麻烦。质量好不好、有没有价值这与条形码有何相干?但你没有条形码的话,就难以出口!这没有办法。这就是规则。当然了,出过破是破而不是立,现在是说立而不是说破的,所以说不能三支全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