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鸽居”:周兆祥一家二十多年的“田园生活”
- 2023-07-31 05:18
本报驻深圳记者于明山 文/图
20多年前,他选择在远离热闹都市的乡郊,一个叫“野鸽居”的田园寓所住下来,一家人过起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
周兆祥一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一家人过的“绿色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本报记者走进这个“环保家庭”,亲身体验了一天的“绿色生活”。
1 记者一天的体验:“绿色生活”是这样的
记者在九广铁路大埔墟站下车,坐上小巴,楼越来越多,人越来越少,色彩由灰渐绿,20分钟后到达“野鸽居”。
推开门,周兆祥笑容灿烂地迎接我,眼前的他头发蓬松、皮肤黝黑、身材瘦削、眼睛清亮,根本看不出已近六旬。简单寒暄之后,与周兆祥一家人共进早餐,番薯粥、豆芽、蒸豆渣饼还有梨,大家吃得津津有味,我因为新奇吃了又添。厨房里没有洗洁精,周兆祥的妻子说因为很少用油炒菜,所以用水就可以把碗洗得干干净净,厨房也不见油污痕迹。
用过早餐,周兆祥迫不及待地要让记者见识一下他的“后花园”。说是后花园,其实是在屋后小山坡上开垦出来的篮球场大的一片田地,地里长着他们种植的各种蔬菜,还有香蕉、木瓜、荔枝等果树。他开挖的小鱼塘里,好多小鱼欢快地戏水呢。我跟着周兆祥收拾起蔬菜和果树来,又是除草又是浇水,他干得轻松欢实,我却是大汗淋漓。
午餐依然是全素而简单,有咖喱南瓜、豆制品、生拌豆芽、大酱汤,蔬菜是自家种的有机蔬菜,拿平底锅煮过后,只加少许咖喱就吃,主食是红糙米。厨房的窗台边,摆满了装着豆芽的玻璃罐。周兆祥边从里面拿豆芽,边滔滔不绝:豆芽发起来简单,做凉拌菜很可口。
放下碗筷,泡上一壶清茶,周兆祥与我聊起他的生活和这种生活方式背后的理论。下午3时,周兆祥要撰稿、备课,我这才有空仔细瞧瞧他的家。装修简朴,家具简单,很多东西都是二手货,而天花板上的吊灯、木椅子、盖在藤椅上的布和木门都是他的杰作,经他DIY后,恬静舒适。屋里没有电视机,厨房里没有微波炉和电饭煲,但到处有生机盎然的植物,绿色满眼弥漫,尤其是角落里种着的小麦草,散发出淡淡的草香味。
打开客厅的落地窗,露台上种满了好多种花卉,繁花绽放,好像春天就在这里盛开。露台外就是大海,海浪声随风飘来,可以看朝霞满天或是西边夕阳红。
书架上的一个小纸盒引起我的好奇。盒子外面印着“什么是快乐”,打开来,里面是周兆祥采访24名香港各界人士,请他们谈自己的快乐感受,然后做成一封封美丽的快乐信件,信封上的邮票和信纸背面的画是自己绘制的,内容是每个人对快乐的小小诠释。香港立法会主席范徐丽泰觉得“下班后坐在按摩椅上休息,很心安。逢周日下午,与家人躲在安乐窝,很心安。”漫画家阿虫说:“当我们没有感到不快乐的时候,便是快乐;能够付出,跟别人分享,也可以快乐。”
喝着清茶,咀嚼着不同人的快乐,耳边潮起潮涌,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早餐午饭两顿素食,下午5时刚过,肚子已开始咕咕叫。晚餐依然是全素:豆腐、油麦菜、荞麦面和黑芝麻糊,饭菜吃到记者嘴里没有多少滋味,但周兆祥一家人还是吃得有滋有味,满脸是幸福与安详的神情。
打坐是周兆祥晚上雷打不动的功课,记者跟着有样学样,但心一直无法宁静下来,因为平时这个时间会看电视;可周兆祥一下子就入定了。
晚上9时半过后,周兆祥绝对不接电话,记者也关掉手机。10点左右,按照周家人的作息时间上床睡觉,这才发现洗漱间里十分“冷清”,没有沐浴露、洗发水、化妆品,甚至没有牙膏。周兆祥淡然一笑说,一家人用茶籽粉、盐刷牙,用肥皂洗澡,太太从来就不用化妆品。
记者平时不过12点不睡觉,现在刚过10点就关灯休息,原本以为入睡很难,许是上午的劳作,又许是“野鸽居”宁静的环境,这夜很快入睡,还睡得很沉很香。
2 环保的种子在心中:周兆祥的“心理环保”之路
周兆祥在香港几乎是人人知晓。20多年前,香港一家电视台将周兆祥一家四口不看电视、不用塑料袋的生活拍成节目,自此很多香港人称他为“环保战士”。
周兆祥1948年出生,从香港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赴英国修读博士课程,后回香港中文大学翻译系任讲师。在英留学5年,他心里深深埋下了环保的种子。那时英国已经实行垃圾分类,循环再造。但在当时的香港,人人为生计奔波,人人向钱看,把自己、他人、大自然都当作“物”,用“物”或金钱利润等作为衡量一切的标准。结果人们失去了生活的意义,根本没有意识到环保对人类的重要性和影响,沦为盲目的消费者、污染者。
20多年来,周兆祥积极推动环保和绿色的健康生活。他以单车代步,提倡素食,有机耕种,关注身体健康;他为绿色团体奔走、疾呼,出版《生机饮食手册》,录制电视节目推广绿色生活理念;他携着妻子孩子,搬到乡下自耕自种,拒绝物质和高科技的诱惑;他创办了慈善团体“Club O”,出版了多本有关绿色生活的书籍……
2006年,周兆祥毅然辞去浸会大学翻译系主任的职位,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专心致志做自认为最合理的事。他主持电台节目、写书和处理自己一手创办的绿色生活基金“Club O”的工作。最近他正忙着拍一部自编自导自演的电影《我复自在悠然》,向人们介绍他这20多年来绿色生活的点滴。
“Club O”已经有2000多名成员,定期举办绿色生活推广活动,每个星期有免费的素食活动,每个月有100多个节目。周兆祥的好友、中文大学教育系的文思惠博士,也早已辞职,告别整个都市的生活模式,到山区过上了躬耕而食的生活。周兆祥还有个梦想,就是建立一个“绿色社区”,里面有学校、有机农场、度假中心、绿色科技示范中心等。
3 一家人的共同理念:心灵的富足比物质更重要
1984年周兆祥从英国回来后,一家4口20多年来一直住在“野鸽居”。在这个人烟稀少、交通不便的郊外,一对子女过完了与别人不同的童年。没有电视机和游戏机,没有麦当劳和可口可乐,两个孩子从不感到孤单和遗憾。家里的大门与墙壁是他们的画纸,娱乐就是和父母爬山、出海,从小他们就懂得和大自然做朋友,与父母享受田园之乐。
周兆祥的女儿可凡在美国修完学位后,回香港做兼职英文补习老师,同时加入了剧团当演员。儿子可未已经从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毕业。可凡和可未为有周兆祥这样的父亲骄傲,父亲的教育和生活方式,对人有爱心,对人生充满希望。
在他们的记忆中,父母从来不买玩具,要玩就是靠自己动脑筋,可凡会到沙滩演戏给弟弟看。姐弟俩从小就很有环保意识,将旧报纸循环再造,不使用塑料袋,习惯一直保持到今天。可凡说:“爸爸虽然在外面大力提倡素食和环保,但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压力,我们的路都是我们自己选择。”但无形之中,可凡已经受到周兆祥的感染,喜欢绿色而健康的生活,除了与父母一起吃素外,也传承了父母的仁爱之心,18岁时主动要求到粤北山区支教。
面对周兆祥如此痴迷地投入绿色生活,周太说她是“全力支持”,“很多人觉得周兆祥做得太出位,但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如垃圾分类、练气功等等,慢慢有越来越多人接受,因为这样做有助于身心健康”。
周太介绍说,当年她也不喜欢种植,但是后来慢慢爱上了这一活动,“也许很多人觉得我们的生活很清苦,家里没电视,有时候还要耕种,但其实我们活得很富足。人的富足不在于吃多少穿多少,更重要的是精神的满足。像我们吃了十多年的素,从来感觉不到生活清苦。相反,我们因吃得健康,一家人很少生病,省了不少看医生的钱。”
对话周兆祥 以最接近生命体的自然方式生活
坐在记者对面,今年已经快60岁的周兆祥显得很年轻,衣装简朴得体,精神饱满,举手投足间书生味道极浓。说话时,脸上总是挂着亲切随和的笑容。
记者:“野鸽居”离学校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但你每次都是先骑30分钟单车到火车站,然后搭火车,接着步行,最后到学校,耗时1个小时。这不是浪费时间?
周兆祥:其实是我赚了。我不需要花时间到健身房,骑单车让我有足够的运动量,身体健康,生病看医生的机会便少了,省了医药费。骑单车途中,可以慢慢放松自己,慢慢减压,让思维展开蔓延,脑子里准备好了一天的工作思路,到达办公室就可以迅速进入状态。
记者:小孩子不看电视不会不快乐吗?快乐应该如何计算?
周兆祥:我认为,电视主要不是给孩子传递知识,而是提供娱乐,不过有些娱乐是有害的。我相信,如果父母有时间,肯与儿女下棋、讲故事,儿女也不会守着电视。家是建立亲情的地方,最美好的时刻是晚餐后,我们一家人在客厅享受天伦之乐。
快乐是在保证基本生活的条件下,过一种很简单的生活,追求内心的快乐和平静,并非有时间、有金钱便可信手拈来。现代人一有闲暇,就看电视,到卡拉OK、夜总会,这是娱而不乐的活动。
记者:你拒绝高科技吗?
周兆祥:我不完全否定高科技的价值,我也用电脑和传真,但不是所有高科技都能改善人类的生活,很多不必要的最好不用。如电动牙刷,本来刷牙是很简单的事,用电动牙刷多此一举,既不会节省时间,又浪费资源。
记者:好像你不愿被称作“环保战士”?
周兆祥:我对环保技术很外行,你问我什么是臭氧层、酸雨,我不懂。我现在所做的,是由一般人的心理环保开始,改变人们的心,大家就会慢慢关心我们的地球。
记者:有没有想过放弃?
周兆祥:从来沒有。我可以坚持这么多年,主要是基于一种不忍,若我现在不做点事,将来我的子女会怎样?可能再没有水喝、满街放满垃圾。所以我认为我有一个岗位要守。我现在退休了,只要活着,就会用一支笔、一张嘴,把绿色信念宣扬开去。
20多年前周兆祥一家乡间合影(资料照片)
在周兆祥在自己的田园里快乐劳作
周兆祥把各种豆类发芽处理,然后做成凉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