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肉食主义面对面四谈肉食主义

日前我碰到一件小事。以前读中学时的同班同学准备举行一次校友聚会，让久别的老同学有机会见见面。作为素食者的我也打算去参加。虽然进餐的餐馆不是素食餐馆，但我打算不吃饭，只和大家谈谈往事。料想不到的是，作为这次活动的召集人的一位老同学在打电话确认我参加活动的意向时，向我提出了一点要求，就是会面时只谈往事，不能谈及素食。如果做不到的话，就不要来参加这次活动，以免造成其他老同学的不愉快。这点要求使我甚感震惊!

要知道只见面，不谈及素食是不可能的。许多久不见面的老同学一定会奇怪，你既然来餐馆，为何不吃饭?一旦听到是因为食素的缘故，必然要追问：“为何吃素?吃素营养够吗?不吃肉如何能坚持下来?”等一连串的问题。如果实事求是地回答这些问题，对那些讨厌听到素食的食肉人来说，就会认为你是在宣传素食。因为你所说的事实对他们固有的认知构成了一种挑战。

大部分老同学会愿意听听素食的好处，但少数坚定的食肉者可能真的会反感。当他们正在吞食自认为是‘美味’的大块肉食时，听到肉食有害的信息，一定很败兴，如何能继续吃得下去?这种心情有点像正在进食动物肉的狮虎，在看到其他动物靠近时，在喉咙中本能地发出的咆哮声。这咆哮声就是一种警告：不要影响我的进食!

当然，狮虎和食肉的人是不同的。狮虎只能以肉为食物，剥夺了肉食就要危及它们的生命，出于本能，它们的咆哮是有道理的。而肉食者不同，他们的食物可以有多种选择，肉食对于肉食者来说仅仅是一种嗜好，一种习惯，至多是一种饮食传统。肉食者在不能畅快地吃肉时做出了狮虎失去肉食时的强烈反应并无道理，只能说明肉食主义在他们头脑中影响之深。

有人说：在餐桌上谈素食是禁忌的。这就奇怪了，为什么在餐桌上大谈如何吃鸡、肉、鱼就不犯忌了?食素是高雅、文明的行为；谈到素食并没有冒犯同桌任何人的尊严，说点素食的好处也完全是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和家庭幸福，倒反而犯了禁忌!这是什么道理?这种对素食的排斥和歧视本身就是一种肉食主义的表现。又有人说：在餐桌上不谈素食是注意讲话方式，避免引起听者的抵触情绪，我觉得此说不然。听者中也会有愿听的，他们非但有兴趣听，而且因为机会难得，遇到了一位素食的实践者，就不断提问一些深层的问题。至于那些顽固的肉食者，即使不是在餐桌上，在听到素食的时候也会表现出强烈的不满。在网上发表一篇素食有理的文章应该是很正宗的讨论问题吧，照样会招来个别人的谩骂和人身攻击。这说明问题的实质不是在何处可以谈素食，而是谈素食触及了一些人思想深处的肉食主义文化，这说明素食主义和肉食主义两种文化正处于面对面的冲突中。

素食主义和肉食主义面对面冲突的发生也说明肉食主义这个顽固的堡垒已经开始动摇。即使是坚定的肉食者，也已经或多或少地听到了一些肉食对健康有害处的说法，他们知道一些，但又没有彻底了解。对此，他们不敢不信，但也不全信(如果全信，他们就停止吃肉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摄于‘美味’而吃肉，内心也是有矛盾的。在这样吃肉的时刻，听到任何素食的说法，难免烦躁。所以，他们希望在酒席间耳根清静，莫谈素食!

即使是坚定的肉食者，也出于对健康的考虑对肉食心存疑虑，这说明近年来劝人食素已经潜移默化地取得了一些效果。这是素食推广、营养学、爱护动物、环境保护等各方面力量协同努力的结果。

在看到肉食主义这个顽固的堡垒已经开始动摇而增强我们的信心的同时，也要看到：在中国，这点动摇还远远不足于撼动肉食主义的根本。

对于一个刚开始食素的人，会发现在这个习惯于肉食的社会中生活是何等的阻力重重和不方便。像本文开始处讲到的社交圈子的缩小，像在非素食家庭中亲情的干扰，像外出到不熟悉的地方时，必须预先做好功课，否则可能因为找不到一家素餐馆而不得不以水果充饥等等都是要面对的问题。如果不是下了坚定的决心，很容易半途而废。

现代的肉食主义正以更深层的理念来呈现。从营养学上讲：肉食主义已经从推崇大块吃肉退守到提倡‘荤素搭配，少量吃肉，营养会更全面’的说法一线。从动物保护上讲：已经从‘什么动物都可以吃’退守到‘动物和动物有所不同’，只吃‘专门养来供肉用的’动物一线。在这点上，西方国家中许多人在看了揭露工业化饲养场中经济动物的悲惨遭遇的录像以后，就下定决心吃素。但中国国民性中缺少人文主义的特点使得中国的食肉者在看了相同的录像后，却没有感受到同等程度的震撼。许多国人在家中亲手杀鸡、杀鱼时已经练得对动物的苦难麻痹了。从环境保护上讲：中国人更多地关心小家庭生活的习惯也使得对全球暖化的担忧难以成为他们吃素的一种动力。他们认为虽然吃肉是影响暖化的主因，但靠我个人的改变也转变不了大局，只要明天我家中的生活不受影响，其它就不管了。这样，虽然中国的素食人口也是在增加中，但增加的速度还落后于西方国家。

如上所述：劝人食素已经进入到攻坚的阶段，肉食主义貌似退却，但正坚守在更难以触动到的位置上。对以我的老同学为代表的一些从小就习惯于食肉的人群来说，要使他们对上面所说的任何一点改变看法都是不容易的，必须有新的思路，提出更有针对性和说服力的论点和提供更翔实的实验数据，我们的素食推广还任重而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