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题韬:坛经讲座 坐禅品第五
- 2024-10-27 13:36
坐禅品第五
经常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怎样用功呢?怎样坐禅呢?对于佛教的理论,一般有学问的都可以马虎自学,但对坐禅,许多人都有一种神秘的看法,认为里面有点“玄”,不是用认识的方法可以进得去。是啊,一切神通妙用都因禅定而起,六度万行,戒定慧三学,止观二法,都离不开禅定。在印度,佛教,甚至佛教以外的各宗各派都重视坐禅,中国佛教的各宗各派也重视坐禅,坐禅是出家修行的日常功课,但怎样才叫坐禅,怎样才能收到坐禅的效果呢?
坐禅的确是修行的重要方法,双腿一收,跏趺而坐,进而修止修观,四禅八定,小乘禅到大乘禅都要从这儿开始。但禅宗自六祖来,对佛教里的许多方面都进行了***,《坛经》里面讲的那些,都是对佛教里传习已久的许多方法的***。如“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是传统的修行方法。六祖则来了个“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印宗法师问五祖传授什么?六祖的回答是:“指授即无,唯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传统的方法是先戒后定后慧,六祖这里是“内外一如,定慧即等”。问到西方净土,六祖的开示是“身中净土”“自行西方”。佛教中的这些传统东西,到了六祖这里全都不用了,至少冲淡了。所以我们学禅宗、学《坛经》,一定要认真领悟到六祖大师这个法的根本之处是什么,如果不是真理,不是佛法,那么禅宗就绝对是建立不起。但是六祖不但把这个法门建立起来了,而且在一千多年中取得了中国佛教的主导地位,从这里便可以看到这个法的殊胜。在坐禅品中,我们同样可以看到六祖大师的创新精神和法门的方便、殊胜。
禅宗的“坐禅”
师示众云:“此门坐禅,元不看心,亦不看净,亦不是不动。若言看心,心原是妄,知心如幻,故无所看也。若言看净,人性本净,由妄念故,盖覆真如,但无妄想,性自清净。起心著净,却生净妄。妄无处所,看者是妄。净无形相,却立净相,言是功夫。作此见者,障自本性,却被净缚。善知识,若修不动者,但见一切人时,不见人之是非、善恶、过患,即是自性不动。善知识,迷人身虽不动,开口便说他人是非、长短、好恶,与道违背。若看心看净,即障道也。”
师示众云:“善知识,何名‘坐禅\’?此法门中,无障无碍,外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善知识,何名‘禅定\’?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外若著相,内心即乱;外若离相,心即不乱。本性自净自定,只为见境、思境即乱。若见诸境心不乱者,是真定也。善知识,外离相即禅,内不乱即定。外禅内定,是为禅定。《菩萨戒经》云:‘我本性元自清净。\’善知识,于念念中,自见本性清净。自修自行,自成佛道。”
六祖大师这里讲的坐禅,与其它法门讲的不一样,即不看心,也不看净;既不是让你在那儿看自己的那个心,也不是要你把自己的心打整干净,如果那样,就成了神秀的“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了。为什么呢?六祖说:“若言看心,心原是妄”,常人的那个心,都是烦恼妄想塞满了的,若说不妄,谁能找出一个不妄的心来呢?你若起心去看,就是更大的妄念。好多人用功时心思收拾不住,越是治妄,心里越闹,这是因为以妄治妄,怎么治得了呢?南宋时有个修行人问破庵先禅师,他说:“猢狲子捉不住,怎么办呢?”就是说,我起心看净,但妄想老是消除不了,扫不干净,你老人家有什么办法帮助我呢?破庵禅师说:“用捉干什么!那可是如风吹水,自然成纹啊。”这时,在旁边当待者的无准师范却言下大悟。这是什么道理呢?因为我们的那个心本来是清净的,本来用不着你去看,去打扫。但是问题来了,这个心既然本来就是清净的,那么这么多的妄念,烦恼又是从哪儿来的呢?这就需要去参、去悟。悟了,就那个妄念烦恼充塞的那个心,就是清净的真如的那个心。佛教爱用“颠倒”这个词,颠倒时,是妄念,是烦恼;你若悟了,倒过来就是菩提。所以,“知心是幻,故无所看也”。
我们有妄想,想扫除妄想,但谁知道那个是妄想呢?谁又想去扫除这个妄想呢?知道妄想,扫除妄想的那个念是什么呢?这就是关键了。当我们觉察到自己有妄念时,那个“觉”的心,与发生妄念的那个心是不是两个呢?不是嘛,你觉知妄念的那个心,与产生妄念的那个心是一回事,都是我们自己,我们也只有这一个心。妄念产生于这个清净的心,觉悟也产生于这个清净的心,都是你啊!你若明白了这个道理才知道起心看净不是妄念也是多事。为什么呢?本来清净,你自己信不过,还要净上加净,怎么不多事呢?净上加净,实际上就是妄上加妄。所以净无形相,若有个什么具体的净相,你认为应该的那个净相,它就不净了。若你要刻意去求个什么净,最多也只得一个百不思、百不想的废人,如同木石瓦块一样。这决不是功夫,仍然是妄见,为什么呢?“障自本性”,把自己活泼泼的自性束缚了、障碍了。
对于定,一般人都有误解,认为不思不想就得定了,坐在那儿不动就得定了,可不是这样。真正的功夫,那是经起考验的,在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中,在善恶是非得失及种种烦恼中,你若得力,把握得住自己,一心不乱,应酬有方,那才真正是有本事。坐在那儿修禅,一心不动,当然不错,但进入生活,面对烦恼,心就守不住了,动了、乱了,这有什么功夫呢?所以六祖说:“若修不动者,但见一切人时,不见人之是非善恶过患,即是自性不动。”而另一类人呢?“迷人身虽不动,开口便说他人是非长短好恶,与道相违,若看心看净,即障道也。”大家对照检查一下,自己的功夫到底应该怎么用,应该用在什么上。
那么,禅宗的坐禅又应该是什么状态?六祖说:“无障无碍处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在前面我们多次提到绝对与相对的关系,是“二”,不是“不二”。六祖这里以“一切善恶境界”概括了一切相对的、分别的境界,能超越了这些相对、分别的境界,你才能见性,才能无障无碍,也才能“心念不起”,这就是禅宗的“坐”。这种“坐”超越了坐相,哪怕你并没有坐在那儿用功,而是日用动静中,你仍然是“坐”。反之,你达不到这种境界,心里乱哄哄地在那些相对的分别境中打转,那怕你坐上一百年,却与“坐”无关。“坐”是不动的意思,“站”是动的意思。但对于动静也不能看死了,动静是二,不是不二。这好比我们的心,你说它是有念还是无念呢?若说有念,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想;若说无念,我却什么都在想,那它到底是有念还是无念呢?这个道理其实好懂,有念的是我,无念的也是我,若要认定那个有念或无念的是我,反者则非,那就错了。那么,我是不是这两者合在一起来的呢?也不是,这两者都是从体相上显示出的作用而已,不是合并在一起的。若明白了这层道理,就达到了六祖所说的“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
下面我们来欣赏一首禅诗,是南台和尚写的:
南台静坐一炉香,终日无心万虑忘。
不是息心除妄想,只缘无事可商量。
“南台静坐一炉香”,他点起香,坐在那儿,“终日无心万虑忘”,一天到晚都无所萦怀,一切东西都不住于心了,什么修行,不打妄想,看心看净等等统统忘记了。“不是息心除妄想”,我坐在这儿,并不是硬要把心息下去,故意不起妄想,而是因为有下面点眼的结句:“只缘无事可商量”。本来就没有事嘛!见了性,就没有事了。所以昭觉和尚说:“我看这千万人都是迷糊的,都跑到这儿来找佛,找菩萨,没有看见一个无心道人。”注意,这个“无心道人”并不是故意无心,是因为见了道以后,世间的那个心就死了,不起作用了,这才是坐禅。
再如药山禅师见道后,有天在庙外的石头上坐禅,石头希迁禅师问他:你在这儿干什么?药山说:我什么都没有做。石头说:那你是在闲坐了?药山说:如果是闲坐,那就是有所作用了。石头说:我这里针扎不入。药山说:我这里如石上开花。这才是禅宗的坐禅,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境界却大得很。从这里,你再看那些观心观净的,全是在打妄想。你再看临济大师,他在黄檗处见性后,一天在僧堂里睡觉,黄檗来查房,看他睡觉,就用杖子打他一下,临济睁眼一看是师父,又合眼睡去,黄檗禅师又到上房去查,看见首座和尚在那儿坐禅,于是用杖子打他说:下面那个小和尚却知道坐禅,你却在这里打什么妄想。大家好好参一参,临济睡大觉,打都打不醒,黄檗大师说在坐禅;首座和尚明明在坐禅,而黄檗大师却说他在打妄想。里面的道理何在呢?就是六祖大师上面所说的道理嘛。“若见诸境不乱,是真定也”。临济被他的师父打都打不醒,其实他们明白得很,临济是“见诸境不乱”,所以尽管睡大觉,而黄檗大师却赞叹了是真正坐禅。
“外离相即禅,内不乱即定,外禅内定,是为禅定”这就是六祖为禅定所下的定义。总之,说到底就一个“著相”,“著相”就是无明。佛的三藏十二部,说的,破的就是这个东西。要知道,世界上没有多少东西,就是这一点点执着,佛法就是要把这一点连根拔掉。世上的人放不下,总要抓一个东西才安心,抓一件又一件,一直抓到死都脱不了手。“坟地给我看好啊!”“儿女要给我照顾好啊!”“千万记住你妈,明年清明要来上坟啊!”你看,这怎么得了。基督徒要把上帝抓住,佛教徒则把阿弥陀佛、观音菩萨抓住,这些都是执着,所以禅宗说“顿破”。就是破这个东西;三藏十二部,大说小说圆说顿说,种种说,反复说,都是为了破这个东西。
这里,六祖大师引《菩萨戒经》说:我本性元自清净,因此,一切学佛的人要念念不忘自己的本性,要看到自己本来就是清静的本性,如此而已。所以要“自修、自行、自成佛道”。自己修自己的本性,自己按照自己的本性行动,用不着只想依靠着什么别的力量,自己的本性就是佛嘛!所以祖师们大悟后,往往第一个感叹是:“啊,原来是这样,其实我早就成佛了!”开悟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坛经》坐禅这一品并没有讲怎样坐禅,而是放在这个“本性”上来讲的。六祖千言万语,就是一句话,只是叫你明心见性,自成佛道,一切都在这里。
唐代有一位很有名的禅师,叫马祖。他为什么叫马祖呢?因为他俗家姓马,出家后的法名叫道一,所以叫马祖道一。他是四川什邡人,气宇不凡,非常用功,后来离开四川到湖南衡山怀让惮师的庙子里挂单,一天到晚都在静坐。怀让发现他是个人才,很想度他,多次找他谈话,但马祖坐在那里理都不理。怀让于是拿了一块砖,天天在马祖面前磨,马祖也不理。不知过了多久,马祖终于忍不住了,说:“和尚,你在干什么啊?”怀让说:“我在磨镜。”马祖很奇怪,说:“镜子是用铜磨,你用砖磨,怎么成得了镜子呢?”怀让说:“既然砖头磨不成镜子,那么你在那儿坐禅就成得了佛吗?”马祖的确不凡,立刻有所省悟,并且请教说:“那怎么修持才对呢?”怀让仍然用比喻进一步说:“如果一头牛拉的车停在那儿,要牛车上路,该打牛还是该打车呢?”马祖说;“当然该打牛,打车有什么用!”怀让说“因此你应当知道,人的身体等于一辆车,心等于是牛。要想成佛,必须以心上用功,不在于坐啊!’怀让又说“你是学坐禅,还是学坐佛呢?若说坐禅,禅非坐卧;若学坐佛,佛非定相,于无住法,不应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杀佛,若执坐相,非达其理。”马祖于言下就大彻大悟了。
在这次学习上,许多同学问我应怎样用功,从以上所讲的道理来看,用功就是多事,本来就是佛,还用什么功呢?但大家还没有见性,当然应该用功,而且需要假设一些方法,帮助自己见性。根据六祖大师的主张和我的一些经验,下面给大家介绍一下用功的方法。
首先,我们也要静坐,不过必须在生活中随时用功,不在生活中用功,光靠静坐,就效果不大。
生活中如何用功呢?大家可以参照六祖的《无相颂》,要时时做到“心平气和”,要“孝敬父母”,要“上下相怜”,要在生活和工作中学会和养成“忍”,“让”习惯,要敢于迁善改过,不要护短,等等。这些看起来很平常,但日用之谓道,不要小看这些,这可是基本功夫,如同建一幢大楼要打好基础一样,这些全是基础,有了这些,你一静坐就得力了。
懂得了一切法空的道理,那么你对一切事相就不那么执着了,但这还不能停留在理论上,要在实践中,自己的身心性命中来实证这一真理,你才会得到真正的受用。这是仅凭静坐得不到的,要贯穿在日常生活中去,要在自己的喜怒哀乐,在自己的贪嗔痴中去体验,佛教不是没有气功,但佛教讲的是正面,背面的东西很少讲,怕你执着。我今天把背面的秘密告诉大家,万法皆空,不空不行,不空你那个阴阳二气就干净不了,就纯净不了,做功要见功夫,要有本钱,头一个是身上的阳气要旺,静坐要见功夫,非有阳气不可。阴气要不要呢?许多人说不要阴气,那就错完了!阴阳之谓道啊,仅靠阳气是不行的,独阳不生,孤阴不长,必须阴阳二气配合,才能回归太极。
所以说真阳之气要旺,那真阴之气一定要足,这样静坐才能见功夫。那么阳气从哪儿生呢?仅凭那点深呼吸是不行的,深呼吸是后来作用,与真阳无关。我说一点不知你们信不信,但可以试一试,你帮助了人,做了件好事,心里就欢喜——这里就生了阳,阳气在心上一冲,你就有欣喜的感觉。这不是空的,阳也不是无缘无故生的,吃点补药也可以生阴生阳,但不是真阴真阳,总有点不纯。注意业感缘起的道理,你若能做到佛所说的“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那么生出来的就是真阴真阳。这里可是高级气功。所以把工作和生活搞好了,多作于人有利的事,阴阳二气在身上就纯净;一身的业行浊乱,身语意都不干净,身上哪儿生得了真阴真阳呢!
阳气,要阳得纯,阳得正,不要燥阳;阴气,也要阴得纯,阴得正,不要浊阴。有精神吵架的,阳气虽然足,而且有余,但那个阳是燥阳,不但不能办事,而且要坏事。用这种阳气来用功,就会走火。有的人精神虽不振,成天磕睡,可也成天在心里计较盘算,阴沉沉的,这是浊阴,浊阴就易入魔。现在一些用功的走火入魔,其原因就是阴阳二气不纯。所以要用功,必须纯净阴阳二气,要纯净阴阳二气,最好的途径就是要在思想上开通万法皆空的道理,在行动上要做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这样,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洗干净了,你那个阴阳二气就纯、就真了。有这个本钱用功,你试试其中的效果!
怎样静坐最好呢?坐的时候要看情况,早上坐也好,晚上坐也好。但真正说来,早上坐最好。睡了一夜,就应早点起来,不要贪懒觉。你要想见性,想成佛,如果早上的懒觉都舍不得,怎么行呢?告诉你,贪懒觉就是沉溺于生死,要注意这点。另外,睡一觉之后,精神就特别好,认懂得其中的道理呢?若说因为一夜的休息,帮助了新陈代谢,那只是一般的说法,科学对这个问题未必讲得清楚,倒是中国道家对这个问题解释应引起人们重视。
道家是怎么说的呢?道家认为,我们身上精力之所以能生生不息,是因为身上阴阳二气不断交替所产生的。我们在天地间所以能够生存,万物能得养育,是凭天地间阴阳二气交媾。人身是一个小天地,你身上所需要的滋养,都是因你身上阴阳二气融合的结果,产生出的那个东西才把你补充起来。阴阳二气等于夫妇,阳是男,阴是女,两个本来是相互需要的,相互欢喜的,但当中一有杂念,有贪嗔痴捣乱——特别是白天,这阴阳二气就得不到交媾,就使你疲劳,困倦。
晚上睡一觉后(有时白天也可以休息),那时,念头沉下去了,不捣乱了,阴阳二气才有机会交合。所以睡一觉后精力又得到了恢复。夜里睡时如果梦多,梦乱,那阴阳二气交合得就不好,所以尽管睡了一觉,仍然使人昏昏沉沉的。俗话说“有钱难买早上觉”,早上的觉真是舒服极了,特别是已经睡醒后似睡非睡,朦朦胧胧的那时舒服得不想起来,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因为睡足后阴阳二气交合后产生的那个东西的作用。那个东西产生出来时,你本应当起来,让它补养你的精神,可是你睡懒觉,结果身体没有好好接受,两者一结合,起来后仍然是昏沉的——那个东西散了,全散在皮肤里,所以身上倒是舒服,也不想起床,结果是精神没有得到滋养,所以我提醒大家早上起床应早,5点不行,也不应过了6点,8点就得上班,不然你又有什么时间来用功呢?
起床后,先把大小便解了再坐,坐时下部垫厚一些,上面穿薄一些。盘脚在佛教里有几个方式,一是双盘——双跏趺,两个膝挨地,尾部触地,会阴穴要悬空,会阴穴很重要,全身的阴气都汇归在这儿。双盘若做不到,单盘也可以。单盘做不到,双脚自然交叉也可以。
腿摆好以后,就把身子摆正,右手放在丹田上,再把左手背放在右手心上。丹田这个地方容易发热,两个手没有放好就容易心散,所以姿式很重要。再就是舌抵天堂(上腭),伸直脊梁,但不要强勉用力,自然轻松最好。我们五脏六腑都是在脊梁上挂起的,脊梁一正,五脏六腑的位置也就摆好了。眼睛呢?各人随便,若闭上就瞌睡的人就不要闭。一般是眼观鼻,鼻照脐,外表姿式大体如此。练气功的人都知道这些,这传自于佛教,叫“七支坐法”。坐好之后,吸三口清气,吐三口浊气。好了,这下你就定了——调身调定了,下面就开始调息、开始用功。
用功,佛教内一般都是止观双修、定慧等持。懂得了“万法皆空”的道理,用功时就应多修空观,以达到不思善、不思恶的境地,到这个时候,你的念头不求净而自净,自然而然地进入轻安自在,这时你就应该定住,越长越好。若定不住,念头起来时怎么办?禅宗用功,决不去打这个念头,一打就是妄上加妄了。当念头起来时,你不去管它,也不随它发展,你只是心里明白就行了。这样,念头自然而然就去了,轻松得很。你若用力去排除,那就是自讨麻烦。还有一种方便,念头起来时,你可以追问,这个念头是谁的念头呢?它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呢?就这么去参。不要听那些“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之说,只要在空观上功夫到家,这些自然都在里面。就在这时,如果豁然一念脱落,我就给你道喜!那时精化气是它,气化神是它,神还虚是它,虚合道还是它。用不了多大的劲,该周天通时自然就通——只要证了空性,一切功夫自然会来的,何必着急呢!
禅有许多层次,有各种各样的禅、凡夫禅、外道禅、小乘禅、大乘禅、无上乘禅,这里简单作些介绍。
我们先讲一讲,三界唯心的三界。三界是什么呢?就是欲界、色界和无色界。欲界的表现就是饮食、男女、睡觉,还有其它种种,但主要是这三件事,所以叫欲界。色界里饮食男女睡眠三者都没有了,但还有他的身体和环境可以看得见,所以叫色界。无色界则全是精神的世界,没有身体,也没有山河大地,所以叫无色界。色界以上又叫定界,没有禅定功夫的人,是到不了这两个世界的。
欲界里有天道、天人,是六道轮回中的一道,不需要得定,只要善因够了就可以去。天人也在欲界里,而色界、无色界是属于定界,必须得了定才能去。欲界里的六层天是:天王天,忉利天,焰摩天,兜率天,化自在天,他化自在天,都是欲界,都有饮食男女,不过睡眠比我们少,烦恼比我们轻而已,所以仍然是欲界。
色只是里有四层天:一禅天、二禅天、三禅天、四禅天,必须得了定才能去。无色界呢?里面又有四层天:空无天、虚无天、无有处天、非想非非想天。总括色界无色界叫四禅八定,一层天比一层天高。色界四天尚有颜色质碍,而无色界四天则是纯精神的世界。
如来禅和祖师禅
不要以为天上就那么了不起,要知道,在佛教里,三界都是凡夫,这一点一定要弄清楚。一般以为上了天就了不起了,那不行,那只是福报好一些而已,享受好一些而已。在三界里,烦恼并没有断,空性也没有证到,人我法我二执都有,仍然不能出离生死,所以叫凡夫。进入佛法,了脱生死必须得智慧,也就是要证一切法空,否然绝脱不了生死的。所以四禅八定也只是凡夫定,而凡夫定是不能了生死的。小乘里说的种种定,可以证罗汉,可以了生死,但只是小乘定。小乘定再上去就是大乘定,大乘定有一定叫“如来禅”。还有“祖师禅”又叫无上乘禅,这就是禅宗的专利。关于“祖师禅”,在教下有很大的争议,但在禅宗里却是非讲不可,这是禅宗的特色。
什么是祖师禅呢?下面举一则公案:沩山、香严都是百丈禅师的弟子,沩山灵祐最先出世坐山,但香严却没有见性。百丈圆寂后,香严又依止沩山。有一天沩山对他说:“你在百丈先师处聪明伶俐,问一答十,问十答百,但都属于分别思维,没有找到生死的根本,现在我问你一句,但不许引经据典,要用你自己的话来回答——父母未生你时是什么样子呢?”香严对这样的问题,若回答呢,心里尽是经典的,老师的,而自己的却不知在哪儿,回答不出来,于是叹息说:“毕竟画饼不能充饥啊。”于是就把平时看的书全部烧了,说:“今后我也不学佛法了,当一个行脚僧算了。”他告别了沩山,就到南阳忠国师的墓前,搭个茅棚过日子。
一天,他在田里除草,偶然把田里的瓦片抛开,击竹有声,一下就悟了。这时,他感慨流涕,对着沩山的方向礼拜说:“感谢和尚当时没有为我点破,不然怎么会有今天的悟呢?”他作偈一首送与沩山,偈子是这样的:
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
动容扬古路,不坠悄然机。
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
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沩山看到这个偈子,对仰山说:“香严这次终于彻悟了。”仰山说:“还不行,我要亲自勘察,看他是真是假。”仰山找到香严,说:“你那个偈子我看了,你再说说看。”香严于是又作一个偈子:“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犹有立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仰山说:“如来禅,师弟是会了,但对祖师禅,你还未梦见。”香严说:“好好,我再给师兄说一点。”香严于是又作了一个偈子:
我有一机,瞬目视伊。
若人不会,别唤沙弥。
仰山于是高兴地说:“且喜师弟会得祖师禅了,我要向老师报喜。”并于祖师禅,在《五灯会元》中还记载了一则,出于与仰山、香严同时的洞山禅师的师兄幽溪和尚的公案。有个和尚问幽溪:“如何是祖师禅?”幽溪和尚回答说:“泥牛步步出人前。”
六祖大师在《坛经》里讲的,可以说全是祖师禅。“我有一机,瞬目视伊”,与唐五代许多机锋、棒喝,你说这是初禅呢,二禅呢?谈不上嘛。道家所讲的炼精化气一类,连如来禅都未到,说什么祖师禅。如来禅必须讲修行的次第,祖师禅则肯定人人都有佛性,这个佛性不是修得来的,只是见与未见的问题。所以在四禅八定,大小乘禅讲了那么多,而禅宗不讲这些,“我宗门下,只是明心见性”。单传直指、向上全提,这才是祖师禅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