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岚因果故事(6)
- 2023-06-30 11:00
纪晓岚因果故事(6)
恩怨相偿
又听巴彦弼说:在交战新疆西部乌什的时刻,有一天攻打一个城堡,战事异常激烈。有位兵士正在奋勇力战,溘然,有一支箭从他侧面射来,这位兵士毫无察觉。他身边别的一名兵士见了,急忙举起战刀替他格挡飞箭,不虞这支箭反而射穿了他自己的颅骨,当即倒地身亡。被救的兵士异常激动,在战斗停止后,悲痛地为他的战友举行跪拜。
当天夜里,这位兵士梦见死者对他说:我上辈子和你是同僚,凡任劳任怨的事,我都推辞给你。凡是领功受赏的事,我都抑止排挤使你不得上前。因为这种人缘,阴曹注定我今生代替你死。从今今后,咱们俩的恩仇就一笔勾销了。我死后自有我的行赏和抚恤金,你就不必为我祭奠了。
这个故事的情节和木器商的故事相类似。木器商耍阴谋,所受的处分比较重;这位替死的兵士耍小聪明,所受的处分也比较轻。然则,他们的所谓机巧,不恰是他们的愚蠢之处吗?
以邪召邪
舍人陈云亭说:有位奉命去台湾的青鸟使,途中住在驿站的馆舍里。溘然发明有个艳丽的女子扒在墙头往院里窥测,便加以怒斥,他出至外面搜索,却一无所获。
睡到半夜,溘然哐当一声,有一瓦片飞落在他枕边。青鸟使盛怒,大声喝问道:何方魔鬼,胆敢侮弄皇帝的青鸟使?只听窗外一个女子朗声答道:你禄命大,日间我一时回避不及,抵触触犯了你,惹你又是呵斥,又是搜索。我害怕这事被神明察觉,可吃罪不起,心里一向惴惴不安。可是你刚才睡在床上,却胡思乱想,心生邪念,把我当做那驿站里老兵的女儿,盘算若何耍手段,娶来做你的小老婆。可你哪里知道,只要人心里的念头一动,鬼神急速就知道了。人有邪心,必会招来邪鬼的骚扰,就是神明知道了也不会加于责备。是以我就投一块瓦片给你作为相报,你这有什么可恼火的?
青鸟使听了,心里又忸捏又沮丧,等不及天亮,就命家丁整理行装,离开这馆舍。
善巧劝诫
汪阁学晓园言:有一老僧过屠市,泫然流涕。或讶之。曰:其说长矣。吾能记两世事。吾初世为屠人,年三十余死,魂为数人执缚去。冥官责以杀业至重,押赴转轮受恶报。觉恍惚迷离,如醉如梦,惟恼热弗成忍。忽似清凉,则已在豕栏矣。断乳后,见食不洁,心知其秽。然饥火燔烧,五脏皆如焦裂,不得已食之。后渐通猪语,时与同类相问讯,能记前身者颇多,特不能与人言耳。约略皆自知当屠割,其时作呻吟声者,愁也。目睫往往有湿痕者,自悲也。躯干痴重,夏极苦热,惟汩没泥水中少可,然不常得。毛疏而劲,冬极苦寒,视犬羊软毳厚氄,有如仙兽。遇捕执时,自知不免,姑跳踉奔避,冀缓转瞬。追得后,蹴踏头顶,拗捩蹄肘,绳勒四足深至骨,苦楚刀劙。或载以舟车,则重叠相压,肋如欲折,百脉涌塞,腹如欲裂。或贯以竿而扛之,更痛甚三木矣。至屠市,提掷于地,心脾皆震动欲碎。或刻期死,或缚至数日,弥难忍受。时见刀俎在左,汤镬在右,不知著我身时,作何痛楚,辄簌簌战栗不止。又时自顾己身,念将来不知磔裂分散,作谁家杯中羹,悲凉欲绝。比受戮时,屠人一牵拽,即惶怖昏瞀,四体皆软,觉心如阁下震动,魂如自顶飞出,又复落下。见刀光晃耀,不敢正视,惟瞑目以待刲剔。屠人先剚刃于喉,摇撼摆拨,泻血盆盎中。其苦非口所能道,求死不得,惟有长号。血尽始刺心,大痛,遂不能作声。渐恍惚迷离,如醉如梦,如初转生时。良久稍醒,自视已为人形矣。冥官以夙生尚有善业,仍许为人,是为今身。顷见此猪,哀其荼毒,因念昔受此荼毒时,又惜此持刀人将来亦必受此荼毒,三念交萦,故不知涕泪之何从也。
屠人闻之,遽掷刀于地,竟改业为卖菜佣。
后来,我逐渐能通晓猪语,经常和同类们打召唤,它们差不多都能记得前生的事,只是没法向人类诉说。它们都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被宰杀,所以时常发出呻吟的声音,那是在为将来发愁啊!
它们的眼角和睫毛上经常挂着泪花,那是为自己不幸的命运号泣啊!它们的躯体粗笨,到了夏天,炎热难熬,只有把身体浸泡在烂泥水坑里,才感到好受些,但经常被关在猪栏里,连这泡烂泥的机会也是弗成多得。它们的外相稀疏而坚硬,到了冬天,极不耐寒。所以,当它们看到狗和羊那一身柔嫩厚实的毛皮,就爱慕得的确像是兽类中的仙人一般。
等到长够了重量,当主人来抓捕时,心里明知道难免一死,照样拼命蹦跳躲闪,以希求能够多活少焉。终于被抓住后,人们用脚狠劲地踩住头部,拽过四只蹄肘用绳子绑缚起来,那绳子深勒得几乎快到骨头上,痛得像刀割一般。接着,就把我们装载在车上或船上,互相积压重叠,只觉肋骨欲断,百脉涌塞,肚子似要裂开。有时刻,用一根竹棍,把我们四蹄朝寰宇抬着走,那滋味,比官府里给罪人上三木夹还难熬苦楚呢!到了屠宰场,就一会儿被扔到地上。这一摔,心脾内脏都被震动得快要碎了。有的当天就被宰杀了,有的被绑着扔在那里好几天,更难忍受。成天眼看着刀俎在左,汤锅在右,不知哪一天临到自己,那一刀刺下来将是怎么样的痛楚?成天心惊肉跳,全身高低只是籁籁颤抖不止。再想到自己这肥胖的躯体,不知将要被瓜分成若干块,做谁家餐桌上的厚味佳肴,又不免悲凉欲绝。
等轮到自身被屠杀的时刻,屠夫一拉拽,便吓得头昏目眩,四肢瘫软,只认为一颗心在胸中阁下震动,神魂如从头顶上飞出,又落了回来。一见刀光在面前闪耀,哪敢正眼视之,只能紧闭眼睛等着那一刀刺下来。屠夫先用尖刀把喉咙割断,然后摇摆摆拨,把血泻到盆盎中。那一霎时的苦楚就没法用说话表达了,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有悲声长嗥而已。血放完了,再一刀捅进心脏,痛得转不过气来,连痛楚的哀呼都发不出来了。逐渐恍惚迷离,如醉如梦,又和刚转生时的情形差不多。过了许久时间逐渐清醒,发明自己又转为人形了。这是阎王爷念我前生还做些善业,允许我仍然托生为人,也就是现在的我。刚才,我看见这头猪身受屠戮的哀痛,不由得使我联想起我前生的那一番魔难遭遇,又器重这位屠夫来生也同样免不了受屠戮之苦,这三种情感交萦于心,泪水竟不由自立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在场的那位屠夫听了老僧这番话,二话没说,当即把屠刀扔在地上,从此改行卖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