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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部落的神秘故事:《旷野的声音》

  • 2023-07-22 08:48
简介净土法门法师对《旷野的声音》及其真人部落的评价:我去年看一本小册子,中文翻译的《旷野的声音》,我看了之后很欢喜。澳洲土著真人他们懂得,他们确确实实身心清净一尘不..

净土法门法师对《旷野的声音》及其真人部落的评价:

我去年看一本小册子,中文翻译的《旷野的声音》,我看了之后很欢喜。澳洲土著真人他们懂得,他们确确实实身心清净一尘不染,他确实过的生活是无事,所以他们的生活是游戏神通。我们在佛经上看到诸佛菩萨游戏神通,今天在这个小册子看到澳洲土著游戏神通,那里面才真正是自在幸福。(档名:12-17-0659)

我们在香港、台湾看到的《旷野的声音 》,这是美国一位女士到澳洲内陆去访问土著,她的报导。这里面不是假的,是真的。土著们他们自己与远方的亲朋好友沟通不需要用手机,不需要用网路。他用什么?心灵感应。不但可以通话,而且现前在做什么事情形相都清楚,就好像佛门里面讲的天耳、天眼,他有这个能力,绝大多数都拥有这个能力。所以他看到都市人用手机,他们都很好笑,跟远方的人沟通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东西。我们看了这个报导,我们能接受,我们能相信,为什么?经典里面讲了很多,这是人的本能。换句话说,他们的本能还保持住,还没丧失掉。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妄想分别执著,或者说他们的妄想分别执著比我们轻很多,所以这种能力他还有一部分存在。纵然不能够突破许许多多的空间维次,但是几十里、几百里这样的空间,他很容易突破,不但他能够见到现前,他还能够见到过去、未来。(档名:12-17-0823)

我看到一本小册子,这是叫做《旷野的声音 》,美国人写的,写这书,他也是个医生。他到澳洲去考察土著,跟土著生活了三、四个月,看到澳洲土著治疗、治病的方法,他感觉到非常惊讶,那个方法比中医还要高明。他不需要药物,他就好像我们用按摩的方法,但是按摩,他手并没有贴到病人的皮肤,他距离他的皮肤还相当远,给他唱歌,给他安慰。这美国医生问他:你这什么意思?他说:病的这一块的细胞受了惊吓,它不正常了。他说:我们唱歌,安慰它,劝导它,每一个细胞恢复到自己工作岗位。这个神奇!他两、三个小时果然有效,真的他恢复正常了。到第二天,什么事都没有,跟大家一起去旅游。严重的跌伤,骨头都跌断了,他就用这方法。这是什么?这是法性,真正懂得法性,每一个细胞都有见闻觉知,让每一个细胞都恢复到正常,人就恢复健康。这道理,日本江本胜博士的水实验可以证明。所以他那个医疗的方法,比中国又高一级。(档名:12-17-1071)

真人部落的故事:《旷野的声音》

作者玛洛摩根女士

目录

致读者

第1章 来自文明的贵客

第2章 投下假票

第3章 天然的鞋袜

第4章 就位、预备、起步

第5章 振翅高飞

第6章 神奇的飨宴

第7章 何谓社会安全?

第8章 无线电话

第9章 在澳洲内陆戴的帽子

第10章 无价的珠宝

第11章 肉汁

第12章 活埋的乐趣

第13章 疗伤的奇效

第14章 神秘丰富的图腾

第15章 鸟

第16章 缝纫

第17章 音乐的药

第18章 解梦人

第19章 晚餐的不速之客

第20章 蚂蚁的滋味

第21章 率众前进

第22章 我的誓约

第23章 梦境乍现

第24章 档案

第25章 受命传递信息

第26章 非生日乐

第27章 随波而去

第28章 洗礼

第29章 脱离肉体的羁绊

第30章 圆满的结局

玛洛.摩根因辅导澳大利亚一群原住民青年创业,颇具成效,因而获得“真人部落”的邀请,前去参加一项会议,结果既没午宴也没颁奖,却展开一场意外的人生之旅,加入原住民徒步穿越澳洲大陆的沙漠旷野,这本《旷野的声音》就是玛洛.摩根在沙漠中所经历的意外而惊险的心灵旅程纪录。

作者玛洛摩根女士是位医生,原居住在美国,致力于推展预防医学教育计划,应邀前往澳洲参与一项预防医学研究计划。有鉴于澳洲的种族歧视问题,玛洛.摩根为原住民在经济独立、种族融合上贡献心力。

推荐语:

一、文明与草莽 

那是一个文明人,偶然被放进大自然的旷野里,人类原与大自然的呼吸契合;缘于大自然的身心律动,忽然苏醒过来,发觉人类的文明,远远扼杀大自然赋予人类那份深情,使大自然的诸事万物,从人类原有知觉共鸣的体系中,抽离、生疏、冷漠,以致不再知觉、认知与共享。那份自以为优越的文化外衣,却是人类的贪婪、慵懒、无知与毁灭。这是一个知性之旅,同时也是文明与草莽的对话。

二、投身渴想

玛洛.摩根是一位拥有美国医师执照,有稳定医师业务、有湖滨豪宅且有一套独特的预防医学教育计划,却因一通清晨从澳洲而来的电话,牵动心灵的渴望,奔向那充满传奇、古老“真人部族”的神话里。这是一个事实,也是一个真实的体验。

(一)神奇之旅

自以为即将参与一项公开的褒奖典礼,而穿上文明的彩衣,没想到穿越两千里外澳洲大陆另一边海岸丛林,叫这些文明的装饰,成为大自然讥讽唾弃的笑话,一无是处。当人不断脱去文明虚假的包袱,就愈能多一些体会大自然律动,也愈能明白上帝造物的奇妙与豁达。原来诸事万物各有其道,而各道却又互相和谐。深入体会造物者的“天心”,真是“无情荒地有情天”,相互供应,一无所缺。

(二)奇妙的经历

1.沙滩草叶片锋利,像仙人掌的芒刺,扎在皮肤,留下红肿与刺痛的伤。草叶满布沙滩,每一脚步,烙下伤痛。继续前行?还是留下治疗?学会忍耐,把注意转移到别的地方……,执着是苦痛,但是分心,换个角度,眼光就豁然开朗。

2.澳洲原住民原始、野蛮,住在灌木丛林里,他们是食人族,到如今还是不愿放弃传统习俗和旧信仰,他们选择留在沙漠,过艰苦的生活,他们人口在减少中,是个绝种中的民族。但无疑地,他们是全世界最强悍的民族,他们是无可救药的文盲,没有野心,也没有追求成功的欲望,他们不会做生意,没有时间观念。从文明看简直是一群无可救药的人。但是他们吃大地的虫蛆,喝石茶;黄昏,他们讲故事、唱歌跳舞、玩游戏、谈心;睡在用野狗皮铺成的大地,夜晚观赏满天星斗;一大清早,太阳还没升上来,他们并肩围聚成一个半圆形,面朝东方做早祷,在15分钟中,他们同心吟咏、鼓掌、跺脚、拍打腿,为新的一天,为自己、朋友和全世界,对宇宙主宰说声谢谢!太阳升起,他们又继续上路,直到深夜。他们从不缺食物,万物自有预备,他们不带口粮,不种五谷,也不参与收割。漫步于澳洲炽热的土地上,宇宙都会赐给他们丰富的食物,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一条蛇出现在路途时,很显然,它的目的是为他们。

三、心灵感应

每天在路途上,大伙常保持静默,那天晨祷之后,有个年轻男子在当天自愿执行一项特别任务,路上行走几个钟头后,部族长老突然停下脚步,跪在地上,双臂伸向前方,缓缓摆动,后来才知道长老用心灵感应与那位年轻人交通,原来他要求长老准许他切掉他所杀的袋鼠的尾巴,因尾巴是袋鼠身上最重要的部位,而那人身体不舒服没有力气把整只袋鼠扛回来,不久在药师与女医师指示调制草药中,年轻人把切掉尾巴的巨大袋鼠带回营地。

四、几点省思

已进入21世纪高度开发文明世界的我们,曾几何时我们有许久没有好好看看湛蓝的天空,领略瞬息变幻的浮云和那蓊郁苍绿的青山绿水,或徜徉在那一抹灿烂的霞光、夕照之下。每天心中劳苦愁烦仍是如何对付通货膨胀,如何投资房地产,如何为退休存些钱,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我们已逐渐失去上帝所赐的天赋本能。

在澳洲古老旷野里,有生命最美的组合,自然与人是何等和谐平衡地互动着,那里没有人的妒嫉纷争,没有人为权益的你争我夺,没有人为得到好处的处心积虑,只有那一片奇妙、纯洁、天真、充满爱心的人身上所散发的挚诚与美善。

心灵感应才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沟通方式,每一个都是赤露敞开,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一个会意的微笑,都能传达内心最真挚的情意,不必隐藏、不必包装,但愿学会清洁自己、透亮自己、也爱惜自己。

第一章 来自文明的贵客

照理说,事前应该有某种警讯的,但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事情已经在进展中,那群掠夺者坐在好几里外,等待他们的猎物。我在一个钟头前打开了行囊,明天将会被帖上“无人领取”的标签,存放在贮藏室,月复一月。我将成为又一个在国外失踪的美国人。

那是个闷热的十月早晨。我站在澳洲一家五星级旅馆门口,望着门前的车道,等候一个素未谋面的信差,非但没有一丝警觉,反而感到无比欣慰,我是那么开心,那么兴奋,那么充满成就感和自信。心底里我有一个预感:“今天会是美好的一天。”

一辆敞篷吉普车驶进环状的入口。我还记得,听见轮胎碾过滚烫的柏油发出嘶嘶的声音。一簇璀璨的水花,洒过车道旁艳红天花菜的叶子,喷到生锈的车身上。吉普车停了下来,司机---三十岁的原住民---朝我这边望了望。“上车吧!”他那只黝黑的手招了招。他来接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人;我在等待人家来接我,去参加原住民部落的一场聚会。那位穿制服的澳洲门房流露出很不以为然的表情。在他那双锐利的蓝眼珠注视下,我和司机心照不宣,我们就是对方要找的人。

在我蹬着高跟鞋,挣扎着钻进那辆全地形的车子之前,我就已经感觉到,我穿得太正式了。坐在我右边的年轻司机,只穿着短裤、脏兮兮的白T恤和网球鞋,没穿袜子。我原以为,他们安排交通工具接我去会场时,派的是正规的车子,也许是一部荷登牌轿车,那是澳洲汽车制造业引以为傲的产品。我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开着一辆敞篷车来接我。唉,我宁可穿得过分正式,也不愿穿得太随便去参加这场聚会----他们颁奖给我的典礼。

我向司机说明自己的身份。他只点点头,看来他早就知道我是谁。我们的车子驶过门房时,他朝我们皱皱眉。我们行驶在这座滨海城市的街道上,经过一排排前面有游廊的房屋、一间间牛乳点心店、一座座寸草不生的水泥公园。车子绕过一处园环,那儿是六条马路的交汇点,我紧紧抓住车门的把手。车子驶出城后,换了个方向,太阳掉在我们身后。我身上那件新买的桃红色套装和搭配的丝质衬衫,已经热得让人浑身不舒服。我原以为,会场是在城市的另一边,,但我猜错了。车子驶上和海岸平行的高速公路。会场显然设在城外,比我想象中还要远。我脱掉外套,心中责怪自己,为什么事先不询问清楚。幸好我的小皮包里还有一把梳子,而我那头及肩的漂白发丝,也束拢成一根时髦的发辫。

踏上神奇之旅

从接到最初的那通电话开始,我就一直充满好奇,虽然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并不真正感到惊讶。毕竟,我曾接受过其它民间团体的褒奖,而目前进行的计划也称不上成绩斐然;我帮助那些居住在城市、公开表示厌世的混血原住民成年人,找到人生的目标,建立经济基础---这项成就迟早一定会受到肯定。我感到惊讶的是,发出邀请的部落居住在两千哩外,澳洲大陆另一边的海岸,而我对任何一个原住民部族,所知都很有限,除了偶尔在闲谈中听到别人提到他们。我不清楚,他们究竟是组织严密的部族,抑或像美洲原住民,普遍存在着极大的差异,包括语言。

我真正感到好奇的是,我会得到什么奖品?另一块雕刻的木质奖牌,让我寄回堪萨斯城的老家,存放在贮藏室,还是简简单单一束鲜花?不,希望不是鲜花,在华氏一百度的这种天气,把鲜花带上回程的飞机太麻烦了。司机一如原先约定的,准时在中午十二点抵达。因此我晓得,当然,我是去赴一个午餐之约。我感到好奇,一个原住民评议会究竟会招待我吃什么?但愿不会是通常由饭店承办的澳洲酒席。也许是自助便餐,那我就第一次有机会品尝原住民的菜肴了。我希望看到一张摆满彩色瓦锅的桌子。

这会是一椿美妙奇特的经验;我期待着这值得记忆的一天。我随身携带的小皮包,是为今天的盛会而买的,里面装着一架三十五厘米摄影机和一台小型录音机。他们没有提到麦克风和聚光灯,也没提到要我发表一场演说,但我还是准备了。我最大的好处之一,就是未雨绸缪。毕竟,我今年已经五十岁,这辈子已经尝到够多的困窘和失望,凡事不得不给自己留下后路。我的朋友总是赞叹,我是那么的自足自给。“她锦囊里总是有第二条妙计!”我听见他们这么说。

一列公路火车(这个澳洲名词,指的是一群卡车,每辆拖着好几辆庞大的拖车,以车队的形式行使公路上),和我们擦身而过,朝相反方向行进。它们从迷朦的热浪中窜出,奔驶在柏油路中央。司机猛然转动方向盘,我从回忆中惊醒过来。车子离开公路,驶下一条颠簸不平的泥巴路,一连好几哩,不断扬起雾一般的红色尘埃。路上两条深深的辙迹忽然消失了,我发觉前面已经没有路。车子蜿蜒穿梭树叶间,跳跃过锯齿状的沙地。好几次,我想跟司机聊聊天,但这辆敞篷吉普的咆哮和车子底盘的震荡,加上我的身体忽上忽下的颠簸,使聊天变成不可能。我必须紧紧阖起上颚和下颚,免得让牙齿咬到舌头。显然,司机也没兴趣打开话匣子。

我的头颅颠荡着,感觉上我的身体就好象小孩子玩的布娃娃。我愈来愈觉得燥热。我的玻璃丝袜仿佛在我的脚上融化,但我不敢把鞋子脱掉,担心它会弹出车外,掉进我们周遭一望无际的红褐色平野中。我不相信,这位沉默的司机会停下车来。每次我的太阳眼镜变成迷朦一片时,我就用裙摆擦一擦。我的胳臂只要动一动,汗水就像决堤的河水般倾泻了出来。我感觉到我脸上的妆在融化,想象中,我两颊涂着的胭脂,宛如一条条红色的水流,流淌下我的脖子。在颁奖典礼举行之前他们得给我二十分钟补妆。这点我一定要坚持!

我看看表;进入沙漠已经两个钟头。记忆中,这是多年来我最感到燥热和不舒服的一次。司机一直保持沉默,除了偶尔哼个一两声外。我忽然想起:他还没自我介绍。说不定我误上了贼车!这种念头实在太傻了。我下不了车,而他对我这个乘客显然很放心。

摆脱文明的牵绊

四个钟头之后,车子驶到一幢波状洋铁皮搭盖的建筑物前。屋外有一小堆闷烧的火,两个原住民妇人看见我们走过来,就站起身。她们都是中年妇人,个子矮小,衣衫单薄,脸上堆满温馨的笑容。其中一位戴着束发带,使她那头浓密卷曲的发丝四下流窜出来。两位妇人身材都显得苗条、结实,有如满月的圆脸上,闪烁着明亮的褐色眼睛。我跨下吉普车时,司机说:“顺便一提,我是这儿唯一会说英文的人。我充当你的翻译,也当你的朋友。”“这下可好了!”我心里想。“我花了七百块钱,买飞机票、住旅馆,还连英文都不会讲,更不用提鉴赏流行的服饰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还是试着跟他们打成一片吧,但内心深处我知道我办不到。

那两个妇人操着粗糙的异国口音,听起来不像说着完整的句子,而像一个一个单字。我的翻译转身向我解释,参加聚会之前,得先净身。我不懂他的意思。没错,我身上沾着好几层灰尘,一路坐车前来,满身热烘烘,但这似乎不是他所指的。他递给我一块布,我摊开一看,发现那好像是一块用来包裹身子的破布。他告诉我,我必须脱掉身上的衣服,把那块布穿上。“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开玩笑的吧?”他板着脸,重复一次指令。

我望望四周,想找个地方换衣服,但找不到。我还能怎么办?一路千辛万苦来到这儿,打退堂鼓也未免太晚。那个年轻的翻译走开去了。“哦,管它的!换了衣服也好,凉快些。”我心里想。于是,我尽可能小心翼翼地脱下身上的那套新衣裳,整整齐齐叠成一堆,然后换上当地的服装。我把随身的东西堆在旁边一块大圆石上,而不过数分钟之前,那块石头还被充当为凳子,给侍女们坐。我身上围着那块朴素无华的破布,感到浑身不对劲,后悔花钱买那套“让人眼睛一亮”的新衣裳。

年轻的翻译又走回来。他也换了衣服。他站在我面前,几乎一丝不挂,只围着一块布,就像穿游泳裤般,和火堆旁的妇人一样打着赤脚。他发出进一步的指令,要我脱掉身上每一件东西:鞋子、丝袜、内衣和多有珠宝,连发夹也不得留下。我的好奇心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但我还是顺着他的指示去做。

我记得我把珠宝塞进鞋尖里头。我也做了一些妇女很自然会做的事,这是出于本能,不是后天学来的---我把内衣藏在衣服堆里。

他们把嫩绿的柴枝加进闷烧的煤堆中,一簇灰色的浓烟升起。头上绑着束发带的妇人拿着一件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只大黑鹰的翅膀。她把它张开来,形成一柄扇子,在我面前从头到脚扇着。烟雾缭绕,使我直呛。接着,她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圆圈,我懂得这是“转身”的意思。同样的熏烟仪式在我身后重复一遍。然后我遵循指示,跨过火堆,穿过烟雾。

最后,她告诉我,我已经净过身子了,可获准进入那间用洋铁皮搭盖的小屋。一个肤色深褐的男人护送我走到门口。这时,我看见刚才的妇人捡起我那堆随身物品,举到火堆上。她瞅着我,笑了笑,当我们的视线交集时,她松开了手,让那堆宝贝掉下。我拥有的东西全都送进火中!然后她向我做了个手势,要我跨过火堆,穿过烟雾。

那一刻,我的心凉了半截;我深深叹了口气。我不晓得为什么我没有提出抗议,也没立刻过去抢救我的东西。我没这么做。那位妇人脸上的表情显示,她这样做并非出于恶意,只不过想以这种方式,对一个陌生人表达一种独特的好客之道。“她没见过世面,”我心里想。“她不懂得信用卡和证件这些东西。”幸好我把飞机票留在旅馆。我在旅馆也留下其它衣服,到时候,我只有硬着头皮,穿着现在这身衣服走过旅馆大厅。我记得我对自己说:“喂,玛洛,你这个人挺有弹性的,何必为这档子事伤神呢?”不过我心里确实已经盘算好,稍待一会,我用从灰烬中把我的一枚戒指挖取回来。但愿我们坐吉普车回城里时,事与愿达。

只有在回顾时我才了解,剥除身上珍贵的(而我认为必须的)珠宝,本身就具有象征的意义。我当时并不明了,对这些人来说,真正的时间,和风靡全世界的镶钻金表上所显示的时刻毫无关系。

很久以后,我才会了解,摆脱物欲和某些信念的牵绊,在我寻求人类“生存”意义的过程中,早已注定是极为必要的一步。

第二章 投下假票

我们进入那间三面有墙,屋顶有遮盖的小屋。我们从敞开的那面进去。这间房子没有真正的门,也不需要窗。它的兴建,纯粹为了遮蔽太阳,也许做为羊群栖息的地方。屋内,一堆石头围绕着另一堆火,使空气更加酷热。房子里看不到人类生活的任何必需品:没有椅子、没有地板、没有扇子、没有电。整间屋子是用波状洋铁皮搭盖而成,颤颤巍巍的,靠几根腐朽老旧的木头勉强支撑着。

很快的,我那双在烈日下暴晒了四个钟头的眼睛,就适应屋内比较暗的阴影和烟雾。一群原住民成年人聚在沙地上,或站或坐。男人们头上扎着五颜六色,花样繁复的束发带,上臂和脚踝都戴着羽毛。他们和那位司机一样,身上围着一小块布。司机身上没有涂抹颜料,但其它人的脸庞和手脚都画有各种图案。他们利用白色颜料画上斑点、条文和繁复的图案。蜥蜴的图形妆点着他们的胳膊,而蛇、袋鼠和鸟儿则出现在他们的大腿和背脊上。

妇女却没有那么爱打扮。她们身高约莫和我相等---五尺六寸。大多数都上了年纪,但那一身肌肤却宛如巧克力奶油,看起来既柔软又健康。我发现没有人留长发;大部分都是卷发,剪得很短,几乎显露出头皮。头发比较长得就用一条狭长得带子,交叉绑在头上,把发丝紧紧束住。门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脖子和脚踝上都有手绘的花圈,技巧相当高超,每朵花中央都画有细致的叶子和雄蕊。所有妇女或是穿着两件式的衣服,或像我一样,身上围着小块布。我没看到婴儿和小孩,只看见一个少年男孩。

我的目光被屋中衣饰最华丽的人吸引住了。他是个男的,满头黑发已经出现白斑。修剪整齐的胡子,称显出他一连的坚毅和威严。他头上戴着鹦鹉羽毛做成的头饰,光辉璀璨,十分引人瞩目。他的胳膊和脚踝也戴着羽毛,腰间缠绕着一些东西,胸前挂着一块精工打造的圆形甲胄,是石头和种子做成的。几位妇人也有相似的装饰,体积小些,当作项链来戴。

他笑了笑,向我伸出两只手。我瞅着他那双文弱的黑眼睛,心中感到无比的宁静和安全。我想,他那张脸庞是我一生所见最和善的。

然而,我的情感却游移在两极之间。那些五颜六色的脸孔,那些站在背后、手握剃刀般锐利长矛的男子,在加深我的恐惧。可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又是那么的愉悦,整个气氛所散发的,似乎是一种芬芳的、滋补的温情和友谊。我批判自己的愚蠢无知,在两极之间找到情感的平衡点。眼前的一切,和我当初期待的截然不同。甚至在梦里,我也无法设想这样一个场面:紧张骇人的气氛中,出现那么多看来挺和善的人。如果我的照相机没被屋外那堆火烧毁,我现在会拍一些精彩的照片,将来贴在相片簿里,或者制成幻灯片,让亲戚朋友看得目眩神迷。我得思绪转到那堆火上,还有什么东西被烧掉?一想到这,我忍不住打个寒噤:我的国际驾驶执照、桔黄色的澳洲纸币、我荷包夹层里藏了多年的一张百元大钞(它的历史,上溯到我年轻时在电话公司工作的那段日子)、我最喜欢的一支芬芳的唇膏(在这个国家买不到的)、我的镶钻手表、诺拉姑妈在我十八岁生日时送我的一枚戒指,全都付诸一炬。

我的焦虑被打断了。充当翻译的司机把我介绍给部落的人。司机名叫乌达。他的发音,是把“乌”拖的长长的,听起来几乎像“呜--”,然后突然来个“达”。

这群原住民管那位眼神迷人、态度亲切的男人叫“部族长老”。他并不是部族中年纪最长的男人,身份倒像我们心目中的酋长。

神秘的测试

一位妇人开始敲击手上的棍子,发出喀答喀答的响声,不久,其它妇人纷纷加入。手持长矛的男人开始将矛柄碰撞沙地,其它男人则在一旁拍手。屋内所有人开始唱歌、吟诗。有人向我打手势,邀请我坐在沙子铺成的地板上。这群人正在举行“科洛波里”(节庆)。一首歌唱完,另一首跟着开始。这之前我没注意到,有些人脚踝上戴着用很大的豆荚做成的镯子,但现在它们都成为大家瞩目的焦点---随着舞步,荚里的干兜子嘎嘎做响,颇有节奏。跳舞的原本只有一个妇人,接着就有一群舞者加入。男人们时而单独起舞,时而让妇女们加入。他们正和我分享他们的历史。

音乐的节奏终于缓慢下来,舞步也愈来愈慢,然后所有动作都停止,只剩下一个非常平稳的节拍,似乎和我的脉搏同起同落。屋里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他们望着首领。他站起来,我觉得我们是老朋友,当然事实不是这样。我想,他那副神态让我感到自在和被接受。

长老从腰间解下用鸭嘴兽的皮做的一个长筒,朝向天空摇了摇。他打开筒子的一端,把里头的东西倒在地面上。石头、骨头、牙齿、羽毛和圆形的小皮圈,跌落一地,散布在我四周。族中一些人出来帮忙,在每样东西降落的地方作个记号。他们用脚趾在泥地上做记号,和用手指同样熟练。然后他们把那些东西装回筒子。长老说了一些话,把筒子递给我。我想起赌城拉斯维加斯的那一套,便把筒子举到空中,摇了摇,然后如法炮制,打开了筒子的一端,倒出里头的东西,堆每样东西应该降落在哪个地方,却毫无概念。两个人趴到地上,用另一个人的脚测量我那些东西的降落地点,和长老那些东西降落地点的距离。有几个人就评论了一番,但乌达并没有告诉我,他们到底说什么。

那天下午,我们还做了其它一些测验。其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用果子做的测验。那种果子皮很厚,像香蕉,但模样却像梨。他们把这个翠绿果实递给我,要我拿着,祝福它。这是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只好在心里随便说:“主啊,请赐福给这个食物。”然后把它交还给长老。他拿出刀子,切掉顶端,开始削它的皮,但削出来的皮却不像香蕉皮那样跌落,反而卷成一圈。每次出现这种现象,众人的脸孔就朝向我。让那么多双黑眼珠瞪着,我感到浑身不对劲。异口同声,仿佛排练过似的,他们叫出一声:“啊。”每次长老把果皮拉直,他们就啊一声。我不晓得那一声“啊”是好兆头还是坏兆头,但我知道,削出来的果皮通常不会卷起来的,不管这些测验的目的是什么,我算是及格了。

一个年轻的妇人端着满满一盘的石头,向我走过来。与其说是盘子,不如说是一块纸板,但上面堆着的石头太高了,我看不清楚容器。乌达看了看我,表情十分严肃,然后说:“挑选一颗石头吧!好好选择,它具有拯救你生命的力量。”

我一听,浑身登时起了疙瘩,尽管由于天热的关系,我的四肢正淌着汗。我感到满肚子疑惑,胃部的肌肉仿佛打了个结:“那是什么意思?具有拯救我生命的力量!”

我瞧了瞧那堆石头,看起来全都一样,其中没有一颗是特别起眼的。它们只不过是灰红色的小圆石,大小约莫等于美金五分或二角五分硬币。但愿其中有一颗会发光,让人眼睛一亮,当然这只是空想。我只好装模作样一番:我全神贯注,仿佛在用心观察这些石头,然后从顶端选择一颗,得意地举起来。围绕着我的一张张脸孔登时绽露出笑容来,表示赞许。内心里我默默欢呼:“我押中了宝!”

但我怎么处置这颗石头呢?总不能随手扔在地上,那会冒犯他们的。这颗石头纵使对我毫无意义,对他们却似乎是挺重要的呀!我现在穿的衣服都是没有口袋,因此,我只好把石头塞进乳沟,那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存放东西的地方。我把石头塞进这天然的口袋后,回头就把它给忘了。

展开旷野徒步之旅

接着,他们把火熄灭,拆卸下工具,收拾仅有的一些财物,然后步行向沙漠。他们排列成一纵队,开始他们的旅程;他们那几乎赤裸的褐色躯干,闪烁在艳阳下。看来聚会已经结束,既没有午宴,也没有颁奖!乌达是最后离开的人,但他也扬长而去。在几码之外的地方, 他回头对我说:“来啊!我们现在上路了。”

“我们上哪儿去?”我问。

“徒步游荡。”

“你们游荡到哪儿去?”

“穿越澳洲大陆。”

“了不起!这需要花多少时间?”

“大约是三次月圆吧。”

“你是说,要步行三个月啰?”

“对,三个月,或多或少。”

我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我向站在远方的乌达宣布:“唔,听起来满有趣的,但你晓得,我不参加,今天不是我出门远游的好时机。我有待尽的责任和义务,我有房租和水电要付。我事先没有准备。出门远足或露营之前,我得先花点时间作些安排。也许你不了解;我不是澳洲公民,我是美国人。我们不能就这样跑去别人的国家,然后消失。你们的移民局官员会很生气,而我的政府会派出直升机,搜寻我的下落。也许改天吧!事前给我充分准备,我会跟你们一块走的,但今天不行。今天我是在不能跟你走。不行,今天不是好时机。”

乌达笑了笑。“一切已经安排就绪。整个部落,只要有一个人投票反对,今天就走不成了。你通过测验,被我们接受了。这种至高无上的荣誉,我一时也解说不清楚。你必须亲身体验这种经验。这将是你这一生所做的最重要的事。你生下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天公眷顾你;这是你获得的讯息。我不能再多说了。”

“来吧,跟随我们吧!”他转身走开。

进入未知的世界

我兀自站着,呆呆地了望眼前这一片澳洲沙漠。它是那么辽阔、荒凉,可又那么美丽,就像“永备牌”电池,无穷无尽,源源不绝。吉普车就停在那儿,发动引擎的钥匙没有被取走,但我们是从哪一条路来的?一连好几个小时看不见路,只有无休无止的颠簸和转弯。我没有鞋子、没有水、没有食物。在沙漠中,每年这个时候的气温高达华氏一百到一百三十度。他们投票接受我,我感到很欣慰,但我的那一票呢?看来,决定我的命运的人不是我自己。

我不想去。他们要我把命运交到他们手里,这些人我刚认识,连语言都不通。若是我丢掉了工作,那该怎么办?这很糟糕;我的未来已经岌岌可危,不能从任何一家公司领取到退休支票。这简直是发疯嘛!当然,我不能去!

我心里想:“我敢说这是双重花招。首先,他们在这间小屋里玩些花样,然后他们走出去屋子,到沙漠中再玩一些花样。他们走不远的;他们没有食物。对我来说,最糟的事莫过于在沙漠中度过一夜。”我心里又想:“不,他们只消看我一眼,就知道我不是露宿野外的人;我是洗泡沫澡的城市妇女!”我继续想:“但是,如果一定要那么做,我还可以跟他们在野外度过一夜!既然今晚的旅馆住宿费我已经付了,我只需斩钉截铁,告诉他们,明天旅馆房间退租期限之前,他们一定要把我送回城里。我可不想为了讨好这些愚昧无知、没受教育的家伙,多付一天旅馆房租。”

在我目送下,这群人愈走愈远,身形愈变愈小。我没有时间沉溺在天秤座的人特有的患得患失、优柔寡断之中。我愈站在那儿想应该怎么办,他们走得愈远。到现在,我还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刻我说的话,清楚得就像一件磨得非常光亮得木质镶嵌饰品:“好吧!上帝,我知道你有一种非常奇特的幽默感,但这次你开的玩笑,我完全不懂。”

我的心情就像乒乓球似的,在恐惧、困惑、怀疑和震惊之间快速地游移。我开始移动脚步,追随这些自称为“真人部落”(RealPeople)的原住民。

我双手没被绑着,嘴巴也没被箝住,但我却觉得自己像个俘虏。我感到身不由己,被迫参加一趟徒步旅行,进入一个未知的世界。

第三章 天然的鞋袜

我只走了短短一段路,就感到脚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只见好几根芒刺扎在我的皮肤上。我拔出那些锐利的荆棘,却发现每前进一步,就有更多荆棘扎在我身上。我试着用一只脚向前跳跃,同时拔出另一只脚的芒刺。有些人回头看我,在他们眼中,我的模样一定挺滑稽。他们的微笑如今转变成了张口大笑。乌达停了下来等我,他脸上的表情比较不那么可恶。他说:“忘掉脚上的疼痛吧!我们扎营的时候,你再拔除那些芒刺。学会忍耐,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稍后我们会帮你整治那两只脚。现在你只有忍耐。”

他那句“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对我格外具有意义。尤其最近十五年来,身为针灸医师,我照顾过好几百个病痛的人。每每在病危的时候,病人得做出决定,要嘛服用药物,让他们丧失知觉,要嘛用针灸治疗。在我推行的家庭诊疗教育计划中,我用过那句话。我期望我的病人做到这一点,如今,别人也要求我这么做。知易行难,但我还是设法办到了。

走了一会,我们停下来歇歇脚,我发现脚上的芒刺大部分折断了。伤口流着血,残余的芒刺深深嵌进我的皮肤里。我们步行在芒刺上。植物学家管它叫沙滩草,生长在沙地上,发展出一种卷曲的叶片,和切牛排的小刀一般锐利,以便在缺水的环境中生存。“草”这个字很容易引起误解,这种芒刺和我所知的任何草,都不相同。它的叶片非常锋利,更糟的是,叶片上的刺尖锐得像仙人掌刺。一旦被它刺中,就会在皮肤上留下红肿、刺痛的伤口。幸好我还算是爱好户外活动的人,喜欢把皮肤晒成浅浅的棕色,常常打赤脚,然而,我的脚掌还没坚硬到可以承受眼前的折磨。尽管我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疼痛的感觉仍挥之不去,各种不同颜色的血,从鲜红到深褐,出现在我的脚上。低头看看我的脚,我不再能分辨,哪些是残缺不全的趾甲油,哪些是我流的鲜血。最后,我的脚变的麻木了。

我们不声不响,只管走着。感觉十分诡异,没有一个人开腔。地面上的沙很暖,但并不烫脚。太阳很大,但并不酷热。偶尔天公会大发慈悲,吹送来短短的一阵凉风。我眺望队伍前方,天地之间似乎没有明显的界限。从任何方向望去,看到的都是这幅景象,就像一幅水彩画,天空融进了沙地中。我那受过科学熏陶的心灵,忍不住想用一支指南针,来填补这一片空茫的天地。数千尺的高空有一堆云,乍看之下,地平线上一颗孤零零的树,模样就像顶端有一个小圆点的英文字母“I”。我只听见脚踩再地上发出的嘎扎声,就好像两片胶带被一再分开来,又粘帖在一起。出没在附近矮树叶中的沙漠动物,偶尔打破这份单调。一只褐色的大鹰蓦然出现,盘旋着,朝我头顶俯冲下来。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在检测我步行的速度。这只老鹰并没有扑向其它任何人。但我的长相毕竟和其它人不同,因此我了解,为什么他也许觉得有必要仔细瞧我几眼。

毫无预警的,整个队伍停止前进,转了个弯。我感到惊讶;我没听见任何人指示我们改变方向。每个人似乎都预感到这点,除了我。我想,也许他们走熟了这条路,可是,很显然,我们步行在这一片沙地和荆棘中,并没有遵循任何路径呀。我们是在沙漠中游荡。

我的脑袋陷入一团纷乱的思绪中。在一片寂静里,我比较容易梳理那东奔西窜的思绪。

梦一般的旅程

这一切是真实的吗?也许只是一场梦。他们说要徒步穿越澳洲大陆。那不可能的!步行好几个月!那也不合情理。他们听见我呼救的声音。那是什么意思呢?这是我生下来注定要做的事!开什么玩笑。我一生最大的志愿可不是受苦受难,也不是到澳洲内陆探险。我也担心,我的失踪会让我的孩子们,尤其是我女儿,感到焦虑,我们母女感情很好。我也想念我的房东,她是个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我如果没准时交租,她会代我向房子主人说情。上个礼拜,我才租了一架电视机和一架录像影机。租来的东西被收回去,会是个惨痛的经验!

那时,我并不相信,我们这次出门会超过一天。眼前毕竟没有任何东西可吃可喝。

我哈哈大笑,想到了私底下常开的一个玩笑。我说过多少回,我好想赢得一次全部免费的异国之旅!现在梦想实现了。旅途上的必须品都替我准备好,我连一支牙刷喝和一套换洗的衣服都不必准备。这不是我真的想从事的旅行,但确实是我一再当着玩笑讲的。

天色逐渐沉黯下来。我那两只脚的底部和两侧布满伤痕,那些切口、凝血和肿起来的疔疱使我的脚看起来丑陋、麻木、污秽。我的腿变得僵硬,肩膀感到又烫又痛,脸庞和胳膊晒红了,疼痛不堪。那天我们约莫走了三个小时,我所能忍耐的限度,早就超过了。有时我觉得,若不立刻坐下来,我整个人会垮掉。就在这关头,总会发生一些事情,转移我的注意力。有时老鹰会出现在我头顶上发出阴森可怖的尖叫声。有时某个人会走到我身边,脖子或腰间用绳子绑着一只形状奇特、非陶制品的容器;他会打开这个容器,倒水给我喝。奇迹似的,我一分心,就觉得整个人又恢复了元气,又能振翼高飞,乘风前进。终于到了停下脚步准备过夜的时候。

大伙儿立刻忙碌起来。他们生了一堆火,不用火柴,用的是我在“女童军野外训练手册”上看过的一种方法。我从不曾试用一根棍子,在槽沟中摩擦取火,我们的女童军队长也办不到。她们顶多只能生出一小朵火焰,用嘴去吹,结果往往把它给吹灭了。这群澳洲原住民却是钻木取火的行家。有些人拣拾柴薪,有些人采集草木。其中两个男子整个下午合力挑着一副重担。他们把一块没染色的布悬挂在两根长矛上,做成一个囊袋,里面装着一些东西,鼓鼓的,看起来就像很大块的大理石。现在他们卸下了担子,取出几件东西。

一位年纪非常大的妇人朝我走来。她看起来和我祖母一样老---约莫九十几岁,头发雪似的白,满脸皱纹显得非常柔和。她的身体看来结实、动作灵活,但她的两只脚又干又硬,简直跟动物的蹄没什么两样。她就是早些时我看到的那位脖子戴着画工精细的项链、脚踝系着装饰品的老太太。现在,她解下绑在腰间的蛇皮小袋,往掌心里,倒出一种看似变色的凡士林软膏的东西。他们告诉我,那是一种叶油混合剂。她指指我的脚;我点点头,表示接受她的帮助。她在我面前坐下来,抬起我的脚,安放到她的膝盖上,一边在我肿起的伤口揉抹着药膏,一边唱着歌。调子亲切温柔。几乎就像母亲给孩子唱的摇篮曲。我问乌达歌词的意思。

“她向你的脚道歉。她告诉你的两只脚,你多么的感激它们。她也说,这里每个人都多么的感激你的脚;她请求你的脚,早日康复。她发出特别的声音,治疗你的伤口。她也发出一种能够吸出你伤口脓汁的声音。她祈求,你的脚变得又粗又壮。”

说真的,我脚上那灼热、刺痛的伤口开始缓和下来,我渐渐松了口气。

我坐在那儿,双脚搁在老太太祖母般温暖的膝头上,心中却开始质疑今天这番经历的真实性。它是怎么发生的?它从哪里开始的?

第四章 就位、预备、起跑

一切从美国堪撒斯城开始。那天早晨的记忆,永远铭刻在我心灵中。一连好几天不见踪影的太阳,终于大发慈悲,露出脸来了。我一早赶去办公室,为具有特殊需要的病人作些准备。接待员两个小时后才会上班,而我一向珍惜这段安静的准备时间。

就在我把钥匙赛进门外的匙孔时,我听见电话铃响了。是急病求诊的病人吗?谁会一大早办公室还没开门时打电话来呢?我冲进里面的办公室,一手抓起电话,一手摸索着电灯的开关。

电话那头传来一位男士兴奋的声调。他是澳洲人,我在加州举行的一场医师会议上认识的。现在,他从澳洲打电话来。

“你好。想不想来澳洲工作几年?”

我一时呆住了,电话筒险些掉落在地上。

“你在听吗?”打电话的人问道。

“在听啊!”我结结巴巴应道。“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对你推行的那套独特的预防医学教育计划,印象非常深刻,常常跟这儿的同僚提到你。他们要我给你打个电话。我们希望你能试一试。申请五年期的签证,前来澳洲。你可以编写训练教材,同时在我们社会化的保健体系中任教。如果我们能推行你那套计划,那就太好了,但不管成果如何,至少你可以获得一次机会,在美国以外的国家住上几年。

要我离开我目前的湖滨住宅、放弃稳定的医师业务、丢开情同朋友的老病人,这不啻侵犯我的安乐窝,所造成的不适,就像一根指甲插进厚木板那样。没错,我对社会化医疗一向感到非常好奇,在那样的制度中,你把利润从保健体系中剔除,各科互相合作,正统医学和自然疗法之间,并不存在任何鸿沟。在澳洲,我会找到真正献身于保健医疗或其它工作的同僚吗?我会发现自己卷入一种新形式的、尔虞我诈的斗争,就像美国医疗界所发生的那样吗?

最引起我兴趣的是澳洲本身。从我记忆所及的童年开始,我一只受它吸引,寻找每一本有关这个“地球下端国家”的书籍来阅读。让我失望的是,这类书籍很少。每次逛动物园,我总是先寻找袋鼠,运气好时,偶尔会看见无尾熊。在某种神秘的、隐晦的层次上,这是一种追寻,一种我这辈子梦想实现的追寻。我觉得我是个充满自信、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具有独立谋生的能力,打我有记忆开始,心灵中就存在着一种渴望,时时牵动我的心,催促我去探访地球底部的这个国家。

“好好考虑一下吧!”电话那头,那位澳洲人劝我说、“我两个星期内再给你打个电话。”

无后顾之忧

谈到时机,仅仅两个星期之前,我女儿和她未婚夫决定了结婚的日期。这意味,成年以后我第一次可以自由选择居住的地方,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我儿子和女儿对我的抉择,会如往常一样全力支持。自从我和丈夫离婚后,他们和我的关系就变得像要好的朋友般,而不太像母子和母女。如今他们已经成年,能够自立了,而我的愿望正在实现中。

六个星期后,女儿婚礼完成,我的诊所也转让给了别人,女儿和一位好朋友送我到机场。感觉很奇异。多年来第一次,我没有汽车,没有家,没有钥匙;连我行李用的也是暗码锁。我处理掉了所有财物,除了几件存放在贮藏室的东西。至于传家宝,则交由我姐妹佩芝妥为保管。我的朋友珍娜交给我一本书,然后我们拥抱道别。我女儿凯丽拍了最后一张照片,然后我走下铺着红地毯的活动梯,迈向地球下端的大陆之旅。那时,我没料到,等待着我的那些经验和教训,会是那么重大。我母亲常跟我说:“做出明智的选择,因为你所要求的很可能就是你所得到的。”虽然她已经过世好几年了,直到上飞机那天,我才真正开始了解她生前常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

从美国中西部到澳洲,是一段非常漫长的飞行。对旅客来说,幸运的是,连巨型喷射机也偶尔需要停下来加油,因此,趁着飞机在夏威夷和斐济补给时,我们有机会呼吸新鲜空气。澳航的喷射客机非常宽敞,机上放映的是正在美国上映,评价很高的电影。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这趟飞行长的累人。

澳洲的时间比美国早十七个小时。这段旅程,简直就是飞行进入“明天”。一路上我提醒自己:毫无疑问,明天世界将会依旧完整无缺、运转如常!在前面那块广大的陆地上,现在已经是明天了。难怪,古时候的水手穿过赤道和想象中“时间的起点”时,要热烈庆祝一番。这种观念,到现在还是耐人寻味的。

我们降落在澳洲的土地后,整架飞机和所有乘客都被喷洒药剂,以防止污染物进入这个孤立的大陆。旅行社的人事先没告诉我这点。飞机着地后,我们被要求留在座位上。两名澳航地勤人员从驾驶舱走到机尾,拿着喷雾器,在我们头顶上喷洒。我能了解澳洲人的想法,但是,把我的身体比成一只害虫,总是让人气恼的。

好个欢迎仪式!

机场外的景色看起来和我的家乡没什么两样。事实上,若不是因为汽车的行驶方向和我们相反,我会以为我还在美国呢。驾驶座是在车子的右边。计程车司机帮我介绍一间兑换外币的小店。我换到的澳洲钞票,大到放不进我的美国皮夹,但看起来比我们那绿色的美钞要华丽鲜艳得多,而我也发现,他们有精巧的两分和二角硬币。

奔赴澳洲怀抱

往后几天,我发现,适应澳洲的生活一点也不困难。大城市全都在海岸,每个人都喜欢到沙滩,从事各种水上活动。这个国家的面积大约和美国相等,形状也相似,但内陆却是与外界隔绝得荒原。美国的多色沙漠和死谷,我并不陌生。然而,这些澳洲佬有时却很难想象,美国的心脏地带不但生产小麦,还种植着成排成排高大的黄金玉蜀黍。他们的内陆是那么的不适合人类居住,以致“皇家飞行医师队”得全天候待命。飞行员甚至奉命携带汽油和汽车零件,救助受困的驾驶人:病患搭乘飞机,去接受治疗;方圆数百里之内,没有一所医院。连教育当局也特别为偏远地区的学童,建立无线电教育制度。

我发现,澳洲的城市十分现代化,有希尔顿饭店、假日酒店、雷玛达连锁旅馆、购物中心、名牌服饰店、快速的大众捷运系统。食物和美国不同。在我看来,他们仍在学习模仿美国人最喜欢吃的一些玩意,但在澳洲我也吃到一流的马铃薯馅饼,媲美我在美国吃过的。吃饭时,他们不常供应开水,而且从来不用小冰块。

我喜欢澳洲人,也喜欢他们特殊的用语:

Fair dinkum:意思是“好吧”或者指“真实的东西”

chook:母鸡

chips:炸薯条

sheila:年轻的女孩

lolly:棒棒糖

sweets:餐后甜点

bush:乡野

tinny:一罐啤酒

joey:袋鼠娃娃

biscuit:饼干

swag:铺盖或背包

walkabout:出门旅游一段日子

having a crook day:今天过的不好

tucker:食物

footpath:人行道

billibong:水潭

boot:汽车行李箱

bonnet:汽车引擎盖

serviette:餐巾

奇怪的是,在商店,他们说“请”之前先说“谢谢”。店员都会这么说:“一共是一块钱,谢谢。”

啤酒是澳洲一大国宝。我从不喜欢喝啤酒,一次没去品尝澳洲人引以为傲的那些品牌。澳洲每一州都有一间酿酒厂,人们各有所好,有些人爱喝“佛斯特啤酒”,有些人喜欢“四X啤酒”,忠心耿耿,终生不渝。

澳洲人对不同国籍的人有特别的称呼。他们管美国人叫“洋客”(yangks),管纽西兰人叫“ ”(kiwi),管英国人叫“该死的家伙”(bloody poms)。有一位权威人士告诉我,pom这个字是指欧洲军人帽上插着的红色羽毛,但有人提出不同的见解,他说,POM原本是十九世纪被押解到澳洲的罪犯衣服上绣着的标志,意思是“陛下的囚徒”(Prisoner of His Majesty)。

澳洲人的种种特质中,我最欣赏的,莫过于他们讲话时那种近似唱歌的音调。当然,他们告诉我,讲英文带有特殊腔调的人是我。我发现澳洲人非常友善,对陌生人很热诚,也很殷勤。

奇妙的异国风情

抵达澳洲头几天,我试住过几家旅馆,每次我搬进,他们都递给我一个装着牛乳的小金属罐。我注意到每一间客房都收到一罐牛乳。房间里有一只电茶壶、茶袋和糖。看来澳洲佬喜欢喝加奶和糖的茶。我很快就发现,要一杯美国风味的咖啡,简直连门都没有。

我第一次住进一家汽车旅馆时,年纪老迈的主人问我,要不要订早餐。他递给我一张手写的菜单。我点了早餐。他又问我什么时候吃,早餐会送到我房间。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洗澡,听见有人朝我房门走来,但没进入,我等他敲门,却听到一种奇异的声音,就像一扇门给砰然合上。我擦干身子时,开始闻到食物的味道。我瞧瞧四周,却没有看见食物,但我确实嗅到食物的味道。我想,那一定时从隔壁房间传来的。

我大约花了一个小时准备当天的工作,然后重新收拾我的皮箱。我把皮箱放进租来的车子时,一个年轻人从人行道走过来。

“早安,早餐还可以吗?”他问道。

我笑了笑。“这中间一定有误会,我没收到早餐呀!”

“有,你有收到,就在这儿,我亲自送来的。”说着,他走到旅馆房间外墙一个门柄旁,向上一拉。里面是个小洞窟,放着一个精美的盘子,上面盛着炒蛋,已经冷得像橡皮。然后他又走进房间,打开橱柜得门,让我看看里面那盘冷炒蛋。我们都笑了起来。我嗅到了炒蛋的味道,却找不到它。眼前还有更多的澳洲惊奇等着我呢!

澳洲人很友善,他们帮我找租住的房子时,表现得很殷勤。那间房子坐落在管理良好的一个郊区。社区里得房屋全是在同一个时期建造得---全都是单层、白漆、屋前和两侧都加盖门廊。当初兴建时,门上并不装锁。卫浴设备是分开的,厕所在一个小隔间里,浴缸和洗脸台在另一个房间。屋子里没有壁橱,只有老式的活动衣柜。我带来的美国家电都派不上用场,因为电压不同,而插头的设计也不一样,我只好去买新的吹风机和卷发钳。

后院里种满奇异的花木。由于气候温暖,花儿全年开放。每到晚上,蟾蜍都出来享受树叶的芬芳。他们繁殖的速度似乎很快,如今已经完全失控,变成了全国性的问题,必须加以捕杀,把他们的数目减少到社区居民能够接受的程度。我的院子里显然是他们的避难所。

澳洲友人教我打草地保龄球。参加这种户外运动的人,都穿白色的服装。我曾经走过只卖白衬衫、白裤子、白裙子、白鞋、白袜,甚至白帽的店铺。如今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人专门卖这种奇特而种类稀少的商品。澳洲有人也带我去看澳洲式足球赛,这种运动可真粗暴。我所见过的美式足球球员,全都穿着厚重的护垫,戴着头盔,浑身包裹得密不透风,而这些家伙只穿着短裤和短袖衬衫,不戴护具。在海滩上,我看见有人戴着橡皮帽,底部在下颌扣住。他们告诉我,戴这种帽的人是救生员。这儿也有专门对付鲨鱼的特别救生员。命丧鲨鱼之口虽不是常发生的事,但也已经造成问题,使这种特殊训练变得必要。

澳洲是全世界最平坦、最干旱的大陆。在濒临海岸的山脉阻隔下,大部分雨水都流入大海,使百分之九十的土地变成半干燥。从雪梨搭飞机到伯斯,两千里的航程中看不到一座城镇。

为了推动所参与的保健计划,我造访过澳洲所有大城。在美国,我拥有一架特殊的显微镜,可以观察完整的、未经过改变或分离的血液。观察一滴完整的血,就可以鲜明地看到病人体内化学物质多层面的活动。我们把显微镜连接到摄影机的显示幕。坐在医师旁边的病人,就可以看到他们的白血球、红血球、细菌或背景中的脂肪。我会抽取样本,让病人看看他们的血液,然后请吸烟的人到外面抽根烟。几分钟后,我们抽取血液样本,让他们看看一根烟对他们身体究竟会造成多大影响。这套系统用来教育病人。促使他们对自己的健康负起责任,效果极佳。医师在许多场合都用得上它,譬如向病人显示,他们血液中所含的脂肪量,或者不良的免疫反应,然后告诉他们要怎样做,才能改善健康。然而,在美国,保险公司并不负担预防性医疗措施的费用,病人只好自掏腰包。我们希望,澳洲得制度会有比较大的弹性。我的任务包括技术示范、输入和保管器材、撰写教材,而最后负起训练的全责。这是值得从事的工作。我在地球底端的这块大陆,日子过得很充实。

扑朔迷离的遭遇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去科学博物馆参观。向导是一个身材高大、衣着华丽的妇人,对美国感到非常好奇。我们聊了起来,很快就成为好朋友。有一天,她提议我们一起吃午餐,地点是市中心一家古怪的茶室。这间店是以替客人算命作招揽的。我记得我坐在店里,一面等着那位朋友,一面想,我一向准时,为什么被我吸引、愿意跟我做朋友的,偏偏都是那些永远迟到的人?打烊的时间快到了,看来她是不会露面了。我弯下腰,捡起四十五分钟前我放在地板上的皮包。

一个年轻人---身材高瘦、皮肤黝黑,从穿着便鞋的两只脚到扎着布巾的头,一身都是素白装扮---朝我这张桌子走了过来。

“我现在有功夫替你看相了。”他不动声色地说。

“哦,我是在等朋友,看来她今天来不了,我改天再来好了。”

“既来之,则安之。”他从那张双人小圆桌对面拉出椅子来坐下,拿起我的手,掌心朝上,开始算命。但他不看我的手;两只眼睛直盯着我的脸瞧。

“你会来到这儿---我说的是这个大陆,不是这间茶室---是因为命运的安排。这儿有个人,你为了你们之间共同的福址,同意和他见面。在你们两人出生前,这项承诺就已经作出了。事实上,你们选择在同一个时刻来到人间,一个出生在地球顶端,一个出生在这儿,地球底端的大陆。这个盟约,是建立在你们永恒的自我最高的层次上。你们同意,出生五十年之后,才寻找对方。现在时候到了。你们见面时,心灵会立刻起感应。我所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

他站起身来,从仿佛通向厨房的门走出去。我一时目瞪口呆。他说的全是一派胡言,但是,他拿充满权威的口气,却逼使我不得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那天晚上,事情变得更复杂。我那位朋友打电话来道歉,告诉我她爽约的原因。我告诉她发生的事。她听了就很兴奋,决定第二天去找那个算命的,请他也帮她算算前程。

她再打电话来时,满心期待化成了怀疑。“那间茶室没有男的看相师傅。”她告诉我。“他们每天都有不同的师傅来给客人算命,但全部都是女的。星期二是露丝,但她不看手相。她用扑克牌算命。你确定没弄错地方?”

我知道自己神经正常。我一向把算命当作纯粹的消遣,但有一点我是确定的:那个年轻人并不是个幻影。管它的,反正澳洲佬本来就觉得我们老美怪怪的。而且,没有人把算命当一回事,除了好玩,而澳洲充满好玩的事情。

第五章 振翅高飞

澳洲只有一件事让我不满意。我发现,这块土地的原住民---被称为“土著”的那些皮肤黝黑的土人,到现在还遭受歧视。澳洲人对待他们,就像我们美国人对待自己的原住民。政府在内陆拨给他们居住的土地,是没有利用价值的沙地,而北领那些地方,则布满峭壁悬崖和灌木丛。唯一仍被视为他们土地的美好地区,却又同时被指定为国家公园,逼使他们和游客分享。

在社交场合,我从没见过澳洲原住民;在街上,也从没看见原住民孩子和穿着制服的学童走在一起。星期天教堂举行礼拜,也不见原住民参加,虽然我走访过不同教派的教堂。我从没见过任何原住民担任杂货店员、邮局员工、百货公司售货员。在我去过的政府机关,看不到一个原住民雇员。加油站没有原住民工人,连锁快餐店也没有原住民侍应生。在城市可以看到他们,但都是在旅游中心表演。度假的人在澳洲人拥有的牧羊场和牧牛场看到他们,充当杂工,被称作“菜鸟”。人们告诉我,牧场主人偶尔发现一群流浪的原住民偷杀他的一只羊时,不会提出告诉。土人只取用来充饥的东西,而且,坦白说,澳洲人也担心他们报复,因为据说他们具有超自然的力量。

内心的烦恼

一天傍晚,我看见一群二十出头的混血原住民青年,把汽油倒进罐子里,在市中心边走边吸。很明显的,那种气体使他们迷醉。汽油是碳氢化合物和化学品混合成的。我知道,这种东西可能伤害骨髓、肝、肾、肾上腺、脊髓和整个中枢神经系统。然而,就像那晚在广场上的其它人一样,我袖手旁观。我没说一句话,也没有出面阻止他们这种愚蠢的游戏。稍后我听说,他们中的一个人,因铅中毒和呼吸衰竭死了。我内心的伤痛,就像死了一个多年的老友。我去太平间,看看那具令人心酸的遗体。我一生从事的工作是预防疾病,而那一刻,我发现,文化的沦落和生活目标的丧失,在人类和死神的赌博中,必定发挥重大的作用。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上死路,却没有伸出一根手指,阻拦他们。

我询问我新交的澳洲朋友乔夫;他拥有一架规模颇大的汽车经销店,年纪和我差不多,未婚,长得很讨女人喜欢,号称是澳洲的劳勃瑞福。我们曾经约会几次,于是,在一次交响乐演奏会后的烛光晚餐上,我问他,澳洲人知道原住民的景况吗?难道没有人出面,做点事情帮帮他们吗?

他说:“是的,情况很悲惨,但我们无能为力。你不了解这些老土。他们很原始、野蛮,住在灌木丛林里。我们曾试过教育他们,传教士花了很多年,想改变他们的信仰。过去他们是食人族,到现在,他们还是不愿意放弃传统习俗和旧信仰。他们大多数选择留在沙漠,过艰苦的生活。澳洲内陆是险恶的地方,但这些人是全世界最强悍的民族。那些想脚跨两个文化的,很少成功。没错,他们是绝种中的民族。他们的人口在减少中,但那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他们是无可救药的文盲,没有野心,也没有追求成功的欲望。经过两百年,他们还是没法子融入澳洲的社会。最糟的是,他们也不想。和他们做生意,他们并不值得信赖,毫不可靠,一点都没有时间观念。相信我,没有任何法子能够使他们振作。”

几天过去了,我一直想着那个死去的年轻人。我开始跟医疗界的一位女士谈到我内心的烦恼。这位女士和我一样,也正在进行一项特别计划。工作上,她必须跟年老的原住民打交到。她正在采集野生植物、草和花卉,进行科学上的研究,希望发现能帮助预防或治疗疾病的药物。这种知识的权威,就是住在 林的原住民。他们的长寿,以及比较低的老人病罹患率,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她证实,在种族融合上,澳洲仍有一段长路要走,但她愿意协助我,如果我想试试看,多一个人投身这种工作会带来什么改变---如果会有任何改变的话。

青年创业协助

我们邀请二十二位年轻的混血原住民开会,她把我介绍给大家。那天晚上,我谈论政府的自由企业制度,特别提到一个专门为内城区穷困青年成立的“青年创业协会”。我们的目标,是寻找一个他们能生产的商品。我答应教导他们如何购买原料、组织员工、建立生产线、推销产品、在商场和银行界建立信用。他们很感兴趣。

第二次会议,我们讨论可能的计划。我小时候,祖父母住在爱荷华州。我记得,祖母把窗推上,拿出一块可以调整的小纱网,安设在窗台上,扯一扯,把它扩展到窗口的宽度,然后拉下玻璃窗。这一来,窗口有一尺的空间被纱网遮盖。那时我们家住的房子,就像澳洲大部分老旧的郊区住宅,并没有装上纱窗。冷气在一般住宅并不普通,因此,邻居们旧干脆把窗打开,任由有翅膀的昆虫飞进飞出。我们家没有蚊虫,但每天都得和会飞的蟑螂搏斗。我独个儿睡一张床,醒来时经常发现枕头上爬着几只两寸长、黑色、披着硬甲的昆虫。我觉得,要阻止他们侵入,最好是用纱窗。

这些原住民青年同意,纱窗是打头阵的好商品。我认为住在美国的一对夫妻,这方面可以提供协助。男的在一家大公司当设计工程师,女的是艺术家。如果我能在信中说明我所需要的,他们会帮我画出一张蓝图。两个星期后,蓝图就寄来了。我那位居住在爱荷华州的年老的姑妈诺拉,主动提供一笔资金,让我们购买第一批原料,帮我们拉下基础。我们需要一个工作场所,有墙的车库很稀少,但无墙车库却多的是,因此我们就找了一间这样的车库,露天干起活来。

每一个原住民青年各尽所能,很自然的就融进了工作。我们有一位会计,另有一个人负责采购,还有一位把存货清点工作做得精确无误。每一个生产部门,我们都有一群专门人才;我们甚至还有几位天生的销售家。我站在一旁监督,看着这家公司的体制逐渐成形。显然,不需我开导,他们就已经体认到,一家公司的成功,打扫和看门工友的贡献,跟负责销售的人一样大。我们推动业务的方法,是先让客户免费使用我们的纱窗几天。使用满意,客户才付款。通常,我们会接到整栋大楼的订单。我也教导他们,应用美国人做生

更新于:2023-07-22 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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